「福爾摩斯不過一偵探耳,技雖工,奴隸於不平等之法律,而專為資本家之獵狗,則轉不如亞森羅蘋以其熱腸俠骨,衝決網羅,剪除兇殘,使彼神奸巨惡,不能以法律自屏蔽之為愈也。」
無獨有偶,1942年上海啟明出版社推出林華和姚定安合譯的「亞森羅賓全集」,不但大讚「亞森羅賓以一身兼為劇盜和偵探,是一個亦兒女、亦英雄,風流倜儻而任俠慷慨的人物」,還說「亞森羅賓的故事借劇盜而吐社會的不平,則比福爾摩斯徒為法律與資本家的鷹犬,較高十倍」。福爾摩斯真是躺著也中槍。台灣啟明版略有修改(大概「資本家的鷹犬」一句聽起來太左派了):「借劇盜而揭發法治社會的陰暗面,這比福爾摩斯為一精幹的偵探,憑他獨特的智力,造成破案緝兇的一面倒的局面,更夠人玩味。」上海春明版《水晶瓶塞》的譯者林俊千也說「亞森羅蘋以俠義的行為,替世界上受壓迫的人抱不平,這種精神,正是這時代中我們所應學習的,效法的。」可見在改寫成兒童版之前,中國讀者也是一面倒的崇拜亞森羅蘋。
在台灣,亞森羅蘋的全譯本以啟明版本為主,除了台灣啟明繼續出了幾版之外,智揚署名「張鼎」的《亞森羅蘋全集》、長城出版社版、大夏出版社版,都是啟明版。周瘦鵑用文言文翻譯,在台灣未見。春明版本只見《水晶瓶塞》和《雙雄決鬥記》兩冊,印量甚少。解嚴之後,志文在1989年出版了兩本短篇集,其中《羅蘋的告白》由台籍作家鍾肇政翻譯,才脫離翻印戰前上海譯本的時代。由於原作已經是公版書,現在則陸續有多家出版社重新出版全譯本。
但全譯本似乎始終無法引起像東方出版社那套兒童版的風潮。畢竟亞森羅蘋是奇情冒險故事,推理科學成分遠不及福爾摩斯;就像青少年容易沈迷於武俠小說,但如果成年才接觸武俠小說,往往看不下去。只是東方的版本譯自日本,南洋一郎已經做了不少淨化功夫,例如亞森羅蘋與福爾摩斯鬥智,結尾當然是羅蘋獲勝。福爾摩斯以為羅蘋已死,坐船回倫敦時,沒想到羅蘋出現在甲板上:
羅蘋始謂福爾摩斯曰:「福爾摩斯先生,君其聽之。吾二人無論如何,永不能同處,若有鴻溝界吾二人之間。君立此方,吾立彼方。有時亦能點頭握手,交一二語,然而此溝長在,兩兩不能相越。君為大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吾為劇賊亞森羅蘋。福爾摩斯不得不盡其偵探之天職,弋取劇賊,而置之法網;而亞森羅蘋則亦不得不盡其劇賊之能事,圖脫偵探之手,而加以姍笑。今吾即可笑君矣,呵呵!」
(周瘦鵑譯《猶太燈》)
羅賓打破沈悶的空氣說,「福爾摩斯先生,無論如何,冰炭不可同器。你好像站在河的左岸,我站在右岸,江水長流,我們也總在相反的地位,偶然也可握手,卻不能長久的。你是大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捕盜送官究辦是你的責任;我是大盜亞森羅賓,逃過偵探的掌握而加以嘲笑,是我的義務。哈哈,我此刻又要笑你了。」
(林華譯《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