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裝潢優雅的環境襯托下,一個梳妝入時、服飾繁縟的妓女,頓時成了西門慶眼中的女神,以致令西門慶注目停視,「不覺心搖目蕩,不能禁止」。然而節目才剛剛開始。
只見丫鬟進來安放桌兒,四個小翠碟兒,都是精製銀絲細菜,割切香芹、鱘絲、鰉胙鳳脯、鸞羹,然後拿上兩箸賽團圓,如明月、薄如紙、白如雪、香甜美口,酥油和蜜餞、麻椒鹽荷花細餅。鄭愛香兒與鄭愛月兒親手揀攢各樣菜蔬肉絲卷就,安放小泥金碟兒內,遞與西門慶吃。旁邊燒金翡翠甌兒,斟上苦豔豔桂花木樨茶。
茶點跟居室氛圍、主人服飾相匹配,也都精緻細巧。茶食已罷,香月兒、愛月又陪西門慶抹牌為樂,玩具同樣也是精緻的,「鋪茜紅氈條,床几上取了一個沉香雕漆匣,內盛象牙牌三十二扇」。
抹牌已畢,又擺上酒來,這一回,「但見盤堆異果,酒泛金波。桌上無非是鵝鴨雞蹄,烹龍炮鳳。珍果人間少有,佳餚天上無雙。正是:舞回明月墜秦樓,歌遏行雲遮楚館。鴛鴦杯,翡翠盞,飲玉液,泛瓊漿。」姊妹二人一面勸酒,一面「箏排雁柱,款跨鮫綃,當下鄭愛香兒彈箏,愛月兒琵琶,唱了一套『兜的上心來』。端的詞出佳人口,有裂石繞梁之聲」。唱畢,「又是十二碟果仁減碟,細巧品類」。姊妹兩個拿了骰盆兒,與西門慶「搶紅猜枚」嬉戲。
當一切都醞釀到恰到好處時,姐姐鄭愛香知趣地退去,剩下鄭愛月陪伴西門慶繼續飲酒,戲劇也漸入高潮……
在明代嘉、萬年間籠罩全社會的濃厚商業氣氛中,妓院行當也在激烈競爭中不斷發展演化。妓院的服務對象除了西門慶這樣的財主富商外,也不乏雅士名流;努力滿足這些人的口味和情趣,無意間使妓院的「文化品味」得以提升。而反過來,整個社會的服飾文化、飲食文化、樂舞文化、家居裝點文化……恐怕也都因這種競爭而獲益。
不過鄭家姊妹的這一套「服務」,也絕不是無償的。事前,西門慶已派玳安送來三兩銀子,一套紗衣服。席間賞給愛月的「拴著一副揀金挑牙兒」的「紫縐漢巾兒」不算,就是妓院裡替西門慶脫靴的小丫鬟,也還得到「一塊銀子」的賞錢。老鴇、妓女和妓院上下都知道,能跟西門大官人攀上關係,好處還在後面。
不用說,推動妓院提升「服務品味」的背後力量,仍舊是金錢。
本文經授權取自遠流出版《從西門慶讀懂有錢人:看金瓶梅中的經濟百態》
責任編輯/潘渝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