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結束後,在台灣出生的日本人要「灣生回家」,在日本出生的台灣人則一夕變成了「中國人」,搭乘著遣返船準備踏上這塊陌生的「故土」…
台灣難得一見的推理時代劇,卻藏著比案情更迷離的「真相」
公視今年8月推出時代劇《憤怒的菩薩》,改編自日本名作家陳舜臣1962年發表的同名小說,述說二次世界大戰後,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台灣學生楊輝銘(巫建和飾演)與陪他一同回鄉的中國同學陶展文(吳慷仁飾演)被捲入妻子娘家「菩薩庄」的一連串離奇命案,兩人決定聯手找出真相…
雖然破案過程中充滿懸疑冒險,卻也有許多對當時社會現象的種種省思,可說是紀錄台灣戰後實況的重要作品。這部電視劇不但是國內少數以推理為題材的大作,更能讓人一窺1940年代的台灣長什麼樣子。
除了一般風土民情的觀察紀錄,也對當時台灣人所面臨到的政治、社會變遷有非常深刻的描繪。像是主角的岳父林老爺在日治時期擔任庄(鄉)長,但兒子卻跑去中國抗日,被指控為叛國(日本)賊,庄長為了保全家人不得不積極協助日本政府,戰後卻被懷疑是幫助日本人的「漢奸」,不得不辭去職務。
但諷刺的是,原本的「叛國賊」兒子卻在戰後成了「抗日義士」,使得家族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這類身分的轉變、認同的矛盾,都能讓人深切體會到生在那個時代的無奈。
但本劇導演許肇任強調,這部戲並沒有要傳達任何立場,也沒有要大家選邊站,指是想藉由鏡頭帶觀眾穿越回70多年前的台灣,也許每個人看了都有不同的體悟。
作者在台灣三年的驚心動魄,化做一尊「憤怒的菩薩」
說到《憤怒的菩薩》,也與作者陳舜臣本人的身世有著密切關聯,他1924年出生在日本的台灣人家庭,在神戶長大,卻在日本戰敗後一夕改變身分,成為「中華民國國民」,同時也失去了日本的國籍與工作,被迫返回台灣這個「陌生的故鄉」。而他的這段遭遇,也成了小說的故事背景。
而陳舜臣在台灣的歲月雖然只有3年多,但他經歷過政權交接的尷尬時期,也親眼目睹二二八事件的怵目驚心,最後他選擇返回日本,並在多年之後將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轉化成小說,以一連串的血腥慘案伴隨著各個人物的際遇變化,來探討「什麼是中國人」、「什麼是漢奸」。
所以《憤怒的菩薩》在改編成電視劇時,也將主角楊輝銘的背景由留學回台的青年,改為在日本長大的台灣青年,讓主角的背景更貼近陳舜本人的身世。而片中的旁白,也可以說是作者本人的化身,讓他跨越時空與觀眾對話。
導演許肇任,也為了拍戲翻閱過原著無數次,他受訪時意有所指地說,原著中作者有提到台北、艋舺、大稻埕等這些實際上的存在的地名,為什麼只有案發地點「菩薩庄」是用化名?作者又為何要這樣做?看完這部作品,可以來思考一下這個「最後謎團」。(陳舜臣所指的菩薩庄到底是哪裡?筆者推測可能就是指他的祖籍新莊)
數百年來政權來來去去,台灣人到底應該「是誰」?
台灣從四百年前開始,就是國際上的兵家必爭之地,有許多勢力都想要取得這片土地,荷蘭、西班牙、鄭成功、清朝、日本,比較少被提到的還有美國(編按:美國商人在1850年代曾企圖殖民台灣)跟法國(編按:日治初期日本一度想將台灣賤賣給法國)。筆者認為,這種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身不由己得苦悶,與前總統李登輝和日本作家司馬遼太郎的對談中,把這樣子的悲劇宿命叫做「生為台灣人的悲哀」,似乎有異曲同工之感。台灣人到底應該「是誰」呢?在《憤怒的菩薩》中,你也許也能嗅到這股縈繞數百年、揮之不去的複雜愁緒…
也許是因為如此,以往台灣的時代劇,尤其是描寫戰後的影視作品,都是走一個比較悲情、苦悶的路線,像是侯孝賢導演的《悲情城市》、林正盛的《天馬茶房》都是如此。但許肇任導演卻想要調整一下這樣的色調,他認為「不管日子再難過,人們還是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也許在本劇中,我們會看到不太一樣的「戰後台灣」。
*「憤怒的菩薩」於2018年8月18日及8月25日,週六晚上九點公共電視播出,一次播兩集。並於8月17日於桃園電影節擔任影展開幕片,放映「影展特別版本」。
責任編輯/陳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