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建議:「那麼就請精神科醫師協助你們一起調整管理睡眠和情緒的藥物吧!畢竟兩個醫師分開處理藥物容易混亂,給同一位醫師看診也有額外的好處,就是他能更熟悉你父親的狀況。我擔心的是調整藥物的次數這麼頻繁,若又同時發生不同的因素引起生活上的變動,你爸生理上會因為前一批藥物還沒吸收完全、新一批藥物又加入而產生混亂呢。」
「只有太太陪我,孩子們沒有」
家屬和我專心討論時,本來一言不發的黃伯伯突然插嘴了:「只有太太在家陪我,孩子們沒有,他們很忙。」大家一時間愣住了,轉頭看他。
黃伯伯繼續說:「我還能教孫子做功課啊,為什麼一定要出門參加有的沒的活動?我不喜歡和話不投機的人在一起。」
這話一出,兒女們在父親身後對我猛搖頭,但我心底明白黃伯伯的意思。教導孫子做功課這件事是他在生病前已經持續十幾年的生活重心,至今依然深刻印在腦海中。至於他不喜歡的「出門參加活動」,則是確診後我請家屬帶他去失智據點上課,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程度和據點中的老人們有差距,因此心生排斥。這下我懂了,難怪黃伯伯依然白天沒精打采、不時打盹,晚上則精神好到不想睡,但他的兒女們專注於藥物量的調整,想不通為什麼不管怎麼調,狀況還是沒改善。
我回想起黃伯伯曾經因為住院開刀,離開加護病房後的第一晚翻來覆去睡不好,值班醫師打針幫助他入眠,第二天家屬就照會神經及精神科醫師來協助調整藥物,可說是一見到老父親一點情緒波動,家屬就會焦慮地請求醫師協助。但黃伯伯到底不是身上裝了開關的機器啊,無法按照家屬的期待,吃個藥就馬上昏倒似的入睡。
不是他病得太重,是我們太想一招立即見效
黃家的狀況其實也是不少失智家庭的共同反應,其實幫助失智長輩在夜間入睡的好方法所在多有,上網隨便搜尋就可以讀到近百種,很多都還比用藥更好呢。所以我常勸家屬,先定下心來,好好觀察患者的生活作息,依照作息狀況些微調整,一步步慢慢來。
失智照護不見得都有一蹴可幾的方法,就算有,也不見得是最好的方式啊。
當然,我這樣的勸告對家屬來說往往是有心無力,因為現在大家都生活在連走路都要三步併作兩步走的快速年代,大家都禁不起等待。
我想起與孩子互動的經驗。就如天下家長一般,當我見到孩子考試成績不理想,馬上焦慮起來找各種解方,例如找學校老師討論上課狀況、要求孩子重讀課本內容、把參考書都寫完,同時緊急聯繫安親班老師問狀況後再提出加強的方法。多管齊下,要求孩子短時間內要統統完成。但小孩馬上抗議:「我知道我之前沒有學好,可是一下子要做那麼多東西,我沒辦法!我又不是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