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在我腦海裡已存在一段很久的時間。總不能只談風花雪月,卻不談歷史。當然我寫的都不是大論述,而是我第一身與日本人接觸時所知道的他們對二戰抱什麼感覺,還有一些自己整合後的想法。他們是否不面對歷史?他們是否死不悔改?一次性假期,也就一次性登出。既然不是風月,所以內容有點長,像阿婆紮腳布,先謝過各位的耐性。
剛到日本留學時,我也會問一些相熟的日本朋友怎樣看二戰侵華這段歷史?為何只簽降書卻不道歉?說實的,我因為這問題而失去了很多日本朋友,也有日本朋友願意輕省回答一句:「這已不是我們這一代的事了。我只可肯定的告訴你,日本不會再發動任何戰爭。」
留學那年的暑假,我在鹿兒島知覽的農家種茶,也就和接待我的一家人相熟了。不用種茶時,兩位嬸嬸帶我到知覽市內遊覽。知覽,是當年神風突擊隊的基地,基地遺址現在是博物館,展出當時隊員的照片、名冊、遺物、遺書和當時那些只為直衝美國軍艦沒有逃生設備的戰機等。當時,一張張十七八歲的面孔再配上他們手寫的遺書,離開博物館時我的淚根本不能止,兩位嬸嬸也一起哭:「真的,我們真的不要再打仗了,打仗太慘了。」後來才知,嬸嬸的家族也有些叔伯在戰爭死了,還是英年。可是,我同時也生氣自己為什麼要哭:「日本在戰爭時是敵人,有什麼好哭!」
十年後,嬸嬸的老公再帶我和女兒到同一個博物館。那時我已有心理準備會在博物館見到什麼,我也不再哭。嬸嬸的老公說:「你嫁來日本了,你是我們一份子了,你要了解日本的想法。」我問:「是什麼想法?」他是一個十分疼我的伯伯,他猶疑了一回,就直說:「其實我還是不喜歡中國的,可是我們也不會再發動戰爭,因為戰爭也把我們搞得很慘。」我聽他這樣說時,心裡很生氣,你們發動的戰爭把你們搞得很慘,難道被搞的中國不慘?再加上之後的內戰,結果連政權都要更替,共產黨還謝過日本侵華,中國受的苦到今天還在承受中。
可是後來,我明白到伯伯所言的「慘」,真實所指的不只是戰爭是死去的人或原爆。我在東京時,常常幫襯一家蛋糕店,老闆是留法十年學整餅的蛋糕師傅,思想十分開放,很西化,是我的偶像。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店內一角的電視正播放終戰紀念日的特輯,都是彈些老調說戰爭禍害深、希望日本和世界都和平之類。他在收銀台看著電視螢幕,冷冷地說了一句:「昭和應該切腹謝罪吧。」我以為自己聽錯,望一望他,他再說:「對,我說,昭和應該切腹,為戰爭、為國家謝罪。」日本到今日還有皇室的,他們傳媒雖有言論自由,可是不利皇室的醜聞還是不可以報道的;而在報章上報道皇室新聞,必須用尊稱和敬語。所以我不太相信老闆會說這樣在日本國內也大不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