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社交媒體流行的是,用台灣政治正在納粹化的想像,來恐嚇自己,但這不遮掩不住內心仇恨的根源,其實就是自己,甚至還洩漏了自己對納粹的羨慕。
兩派納粹敘事愈來愈流行。一派是支持執政黨的政客與覺青,在他們眼中,韓國瑜與他的韓粉像是納粹,共同陶醉在集體行動中,覆誦著沒有內涵的民粹口號,懷念威權統治時代,他們一個又一個城市地輪流營造風潮,仇視並霸凌政治上的對手。
但是,在野黨支持者卻看到另外一種景象,即擁有龐大國家資源的執政黨,不斷擴大國家監控的範圍,任意給反對勢力貼紅標籤,製造國家安全的恐慌氣氛,訴諸台灣民族主義,並濫用司法程序,強徵民間財產,具體而微的複製了納粹奪權過程中的種種現象。
如果,他們形容的對方,是合在一起的透過法西斯政黨組織化的群眾,那就真的比較接近刻板印象中所描述的納粹了──納粹政府擁有龐大的統治機器,毫無節制的濫用之,摧毀反對勢力,甚至選定猶太人為代罪羔羊,而其擁躉則不假思索的追隨,義無反顧地參加大屠殺的執行,舉報忠誠表現不足的同僚親屬,以做為一個巨型殺人機器的螺絲釘為榮。
韓國瑜及其韓粉當然不是納粹,因為他們手中沒有統治機器,也沒有代罪羔羊的論述,他們反對民進黨是職位與權力取向,不是根據任何種族或宗教這種半給定的人格特質。覺青指控他們是納粹,與其說是未雨綢繆地設想他們執政之後會進行恐怖統治,對外發動侵略戰爭,不如說是忌妒草包韓國瑜憑什麼能集結這樣一批無怨無悔的無腦支持者。
執政黨如何納粹?如果說擅長營造對立愈受迫害氣氛的羅文嘉或林飛帆像納粹,也就是有點像而已。固然羅文嘉撕聯合報、給東森電台打零分、給中天戴紅帽,濫權反自由的紀錄斑斑,不過他是以演戲為能事,從來不真實,更別說他鍾情於營造自己充滿愛心的形象;而林飛帆好像很懂得製造分化對立,但無止盡仰賴的是仇中,他若想藉此鎖定代罪羔羊,只能透過權力,籠絡覺青,很難擴大。說他們是納粹,不如說是嫉妒他們敢把統治機器當玩具。
最多可以說,韓陣營與執政黨都是半個納粹,那也就根本不是納粹。比如,哪有球評可以說,擁有喬丹的彈跳能力而沒有他的投射能力,起碼是半個喬丹呢?就不是嘛!所以只能說,要是也能擁有投射能力,那就可以當喬丹了。這話的意思,就是忌妒擁有投射能力的人,即使這些人沒有一樣的彈跳能力。
會不會假以時日,執政黨終將裹脅充足的太陽花能量,變成蓋世太保,進入納粹階段?或韓陣營有朝一日真的執政,擁有統治機器,就會製造代罪羔羊,遂行恐怖統治?這種擔憂對誰講都看似有理,但是,偏偏就不合理。
因為執政黨的台灣民族主義自始是假的,是動員用的煽情,太陽花更不是蓋世太保組織,而是動輒哭哭啼啼的自戀宅青相互取暖。因此,只可能有事件性質的霸凌,而不可能有無針對性地大規模迫害。至於韓粉,沒有固定對象,依照其成分複雜,也沒有辦法有,就算以後真的有的話,恐怕反而最可能是他們由愛生恨以後的韓國瑜自己。
說對方是納粹,揭露了自己想要納粹卻納粹不了的遺憾。他們作文比賽都很厲害,把對方的恐怖描述得天花亂墜,看不到半吊子納粹的自己的滑稽醜態。台灣沒有納粹,只有因為權力薰心而恣意狂亂的民進黨,與被邊緣化而只想搶奪話筒卻無話可說的韓粉。他們若沒有理想,只能用對方失去人性的國王新衣,遮掩一下自己僅剩的動物性。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中山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