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落入監獄的人都有故事,只是這些故事未必能為社會大眾所知──從事監所管理員的大熊(化名)做的是天天面對上百受刑人的工作,人們容易看見這些人犯下什麼罪,卻很少人知道這些人為何走向監獄。大熊記得曾經有個受刑人換過好幾個監獄都要出手毆打管理員、吃精神科藥物吃到大小便失禁、減藥後又會繼續打人,在監獄自然被列為頭號不受歡迎人物,只是當這受刑人告訴社工自己童年被性侵的經歷,大熊才明白了什麼。
「很多性侵家暴加害人從小都是受害人,惡性循環,他沒有足夠能力資源去跳脫循環、她不是自願要做這樣的事情,這些東西在他身上交互作用,產生必然的結果……」大熊說。
監獄,號稱社會安全網最後一道防線之所在,管理員一方面面臨高達25小時戒備不間斷的高壓職場,一方面又看盡犯罪者人生百態,誰都希望「同學」出去以後別再回來,卻仍時常聽到有誰幾個月捎來消息給同房「我又要進來了」,而為何關過以後依然難以解決問題,一線管理員自是有著最深刻的體悟,從大熊說出的監獄日常,即是社會上絕望的人們被步步推向邊緣、難以翻身的一個個無助循環,也是獄政人員想改變卻僅能盡力的。
「你真的到這地方會理解他們是社會弱勢,大部份的人家庭都不是很健全」
全台灣員額僅約5000人的監所管理員或許是最神秘的公職之一,人們以為考上公務員是鐵飯碗,夜勤監所管理員「勤1休1再勤1休3」的制度也被補習班吹捧為「每個月上班10天就能賺5萬」的神話,現任獄政工作權益促進會(簡稱獄政工會)理事、身為基層管理員的劉冠廷說,進來後才知道一切沒那麼美好──所謂「勤1」係指白天8點起連續上班25小時的日常,雖然夜間也是有休息時間,管理員擔負的是受刑人各種大小問題、包括半夜高血壓要送醫,其實很難休息,休假日都要補眠,人人疲憊不已。劉冠廷自嘲,監所管理員可能就是所謂的「高級看護」。
只是說起這份工作有什麼意義,或許就是看待犯罪者比一般社會大眾看得更深刻。同在獄政工會的大熊過去讀的是師範學院,因為成為「流浪教師」而選擇考公職進入監所,她永遠記得當年補習班老師說《監獄行刑法》第1條就算被打昏也要記得:「徒刑、拘役之執行,以使受刑人改悔向上,適於社會生活為目的。」只是真正進入監獄以後,她才明白「使受刑人改悔向上」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幾乎所有落入監獄的人們都希望不要再回頭,管理員也希望離開的「同學」就別再回來了,只是獄政工會理事呂宗倫道出多數受刑人困境之一:「我帶過一半以上都沒有家庭支持的。」 而劉冠廷也說:「你真的到這地方會理解他們是社會弱勢,大部份的人家庭都不是很健全,有少部份人家裡還是很好過沒錯,可能自己走歪路,這就不討論……不管再怎麼好的地方,犯罪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