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德國總理梅克爾拜訪前納粹奧斯威辛集中營,並重申她身為德國人深感羞恥,「德國永遠對大屠殺負有責任,這是我們身份認同中不會消失的一部分。」與此同時,二戰的另一戰敗國——日本,則以截然不同的態度面對戰爭歷史及責任。
2017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國際廢除核武運動」 (International Campaign to Abolish Nuclear Weapons,ICAN)國際營運委員、日本「和平號」(Peace Boat)計畫執行委員會代表川崎哲接受《風傳媒》專訪,批評許多政治人物試圖操弄民族情感,藉以否認戰爭事實甚至正當化戰爭罪行,強調「淡忘歷史是日本之恥」。
兩次改變終身的旅行
川崎哲8日受龍應台文化基金會邀請來台,以「我們為什麼推動和平教育?」為題,在台北沙龍講座分享多年推動和平教育的經驗。接受《風傳媒》專訪時,川崎哲提及人生中的兩段改變他終身志業的旅程。
1980年代初期,川崎哲的父親帶他到廣島遊玩,卻碰上當地的反核武遊行,遊行的規模與參與人數,都深深震撼年僅14歲的川崎哲。雖然對當時的他而言,核武還是個太遙遠的名詞,卻從此種下對相關議題的深刻印象與關注。
幾年後,就讀於東京大學的川崎哲展開環球旅行,這位年輕背包客的足跡踏遍全球,甚至包括戰火方歇的兩伊(伊拉克與伊朗)。川崎哲親眼目睹戰爭蹂躪後的滿目瘡痍,卻也為當地民眾的溫暖接納所感動,沒想到返回日本不久就碰上波灣戰爭爆發,日本政府甚至擔綱協助美國盟軍的角色,深感不滿的川崎哲加入學生反戰組織,從此投身和平倡議至今,其後加入和平號與ICAN的運作。
事實上,和平號的成立也與日本的歷史教育爭議有關——1980年代,日本部分出版社有意修改歷史教科書內容,淡化日本在二戰時期犯下的戰爭罪行,甚至要將所有涉及「侵略」的字眼移出課本外。
面對相關爭議與鄰國的抗議聲浪,日本政府卻採取迴避態度,也引發一群大學生的不滿,在1983年自行組織一艘名為「和平號」的船,前往曾被捲入戰爭的亞洲各國,尋訪親歷戰火的當事人,深入了解當地的戰爭經歷。
#Peace Boat (Peace Boat), pacifist NGO based in #Japan , will touch #Cuban port for the 18th occasion next July 17th. The ship left last May 8 from Yokohama port and in its journey through 23 countries will advocate for a world free of #nuclearweapons @CubaMINREX pic.twitter.com/sYvcung3Li
— María del Carmen Herrera Caseiro (@MaryCHerreraC) June 25, 2018
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川崎哲提及,由於教科書長久以來的淡化、迴避,許多日本學生是在和平號航程中初次聽聞「慰安婦」的存在,也因此深受震撼。他強調,大多數日本人民都愛好和平,認為歷史錯誤不該再重演,卻有部分政治人物試圖正當化「絕無可能正當化」的行為,身為日本人,他認為自己也負有連帶責任。
他也坦言,在推動廢除核武工作中,最令他感到挫折的就是母國日本,口口聲聲倡議和平,卻安然躲在美國的核保護傘「謊言」之下,雖然是全球唯一的核武受害國,卻不願簽署《禁止核武器條約》(Treaty on the Prohibition of Nuclear Weapons)。
川崎哲認為,政治人物的行徑乃是出於民族主義、追尋民族驕傲的錯誤表現,但「日本人應該以身為和平締造者為傲」,希望年輕世代的政治領導人能對歷史更加謙卑。
川崎哲也指出,和平號試圖透過船上的互動與對話,使得在和平時期成長的年輕學生,能夠從親歷戰爭的倖存者身上學習到戰爭的歷史教訓,並尋求互相理解與和解的可能。
隨著倖存者逐漸凋零,和平號與其他日本組織也盼望透過故事的訴說,讓老一輩的戰爭經歷成為長久不衰的集體記憶,甚至透過正式、嚴謹的歷史訓練課程,「讓在廣島、長崎成長的第二代、第三代,能說出這座城市曾經發生過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