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從台灣到波蘭,為何總有人懷念威權時代、覺得「現在太自由」?《跳舞的熊》作者沙博爾夫斯基:自由有時令人疼痛

2020-02-2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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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文學《跳舞的熊》作家沙博爾夫斯基(簡恒宇攝)

波蘭文學《跳舞的熊》作家沙博爾夫斯基(簡恒宇攝)

從獨裁統治中解放,不見得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在波蘭作家沙博爾夫斯基筆下,前共產國度人民的身影,竟與被吉普賽人訓練表演戲法的「跳舞熊」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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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跳舞的熊》一書,沙博爾夫斯基推翻「自由等於幸福」的方程式——自由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不是白吃的午餐,而是永不止息的鬥爭,需要你我在日復一日的實踐中,付出心力與代價去捍衛。

「跳舞的熊」是吉普賽人延續數百年的傳統,小熊幾個月大時就被馴熊師穿上鼻環、敲掉牙齒,訓練牠們跳舞與各種把戲,在過程中鞭打甚至用酒精灌醉祂們。當保加利亞在2007年加入歐盟,境內的跳舞熊不再合法,這群跳舞熊被動保組織帶到特別設立的保護區內,一點一滴領略何為自由的「熊生」,就連覓食、交配甚至冬眠的本能都得從頭學起。

沙博爾夫斯基(Witold Szabłowski)追尋這群歐盟最後的跳舞熊被解放、在公園內展開自由實驗的過程,卻發現「我自己也住在一個類似的實驗室......自從波蘭1989年開始民主化,我們的生活也是場持續不斷的自由實驗。」

東歐與台灣:自由適應不能的威權DNA

沙博爾夫斯基在報導文學《跳舞的熊》書中以熊借喻人的處境,穿梭烏克蘭、愛沙尼亞、塞爾維亞等前共產國度。這些「自由實驗室」中的人們,在共產制度解體後,面對自由帶來的機會與衝擊,感到不知所措甚至適應不良——人與熊的生命經驗相互對照,交織出一個個「轉型不易」的故事。

而無論在台灣或是中、東歐國家,許多人也在天翻地覆的轉變中遇到困難,「過去好安定、經濟比較好」、「現在就是太自由,要是以前早就被抓去關了」,甚至是懷念威權統治者的聲音不斷浮現。就像學習如何自主度日的熊,見到人時仍總兀自跳起舞來;在某些特別艱難、挫折的時刻,這些人甚至願意交出手中自由,換取民粹政客包著糖衣的空泛承諾,帶領他們回到「穩定又美好」的舊日時光。

自由的滋味

對於沙博爾夫斯基而言,自由或許意味著香蕉、芒果與可口可樂,因為在共產時期,年幼的他從不知道世上有這些東西存在。但對於許多人來說,自由的滋味並非如此甜美。沙博爾夫斯基笑說,他的母親就曾說過「比較喜愛共產時期」的言論:她原本擔任一所鄉下小學的校長,學校卻在蘇聯解體後因成本考量被裁撤,丟掉飯碗的母親也因而抑鬱多年。

或許是因為沙博爾夫斯基的記者身份,使他能用不帶評判的心態,聆聽甚至同理這些懷念威權的聲音,並聽出背後的弦外之音。沙博爾夫斯基說道,他母親想念的並非蘇聯或其威權統治,而是懷念那段黃金歲月中,擁有穩定工作、職業受人尊敬的自己;而在台灣,許多人思念的可能不是戒嚴時期,而是安穩生活與發大財的神話。

沙博爾夫斯基也用他在書中最喜愛的角色「月臺女爵」表達他對自由的看法:瘸腿的「女爵」原本住在波蘭的破舊農舍中,領取微薄的傷殘津貼維生:而在波蘭加入歐盟後,女爵選擇輾轉穿越國界,飄洋過海到英國展開新生活,儘管所謂的「新生活」是在火車站乞討度日,但她仍對自己的冒險旅程及途中收穫的善意津津樂道。沙博爾夫斯基佩服月臺女爵的勇氣,並為此下了一個註解:「即使她的生命像是檸檬一樣酸澀,但在自由的社會中,妳可以擠出更多檸檬汁。」

波蘭文學《跳舞的熊》作家沙博爾夫斯基(簡恒宇攝)
波蘭文學《跳舞的熊》作家沙博爾夫斯基(簡恒宇攝)

威權、民粹的幽靈仍在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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