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建築稍有涉獵的人,可能聽過這樣的說法:「建築是生活的容器。」這是近代建築大師勒‧柯比意(Le Corbusier)對建築蠻貼切的描述。從山頂洞人穴居、有巢氏構木為巢、遊牧民族的蒙古包、到現在各式各樣的建築,我們看到作為容器的建築隨著人類生活的多樣化,不斷的演變。
有趣的是,建築承載了人類的生活、人們也樂於委身其中,但我們很少注意到,作為容器的建築,對身在其中的我們,是否發生了反制的作用?在不知不覺中,人們是否已被自己塑造的容器形塑而不自知?
空間形式對人格發展的影響,一直是建築界關注的課題,也是社會科學長久以來的研究議題。在現代社會中,不管是三拼或四拼式住宅大樓,住在裡頭的人,每天過的就是「家門—電梯—大門」、「大門—電梯—家門」的行徑,電梯成了生活的中心。這樣的日復一日,個人與鄰居的關係、個人與環境關係,就是我們常常抱怨的「疏離」、「無感」。
在大人的世界、在講究私密的社會,這樣的「疏離」與「無感」,也許只是剛好而已!但如果換一個場域,譬如「學校」,一個被預期為傳授知識、啟迪思想、誘導人格、積累經驗、儲蓄創意的園地,一個集聚千百個像海綿般急切想要吸收養分的小朋友的地方,如果也是這般疏離與無感,這樣的學習場所能產生的「教育」效果,就不能不讓我們憂慮了。
臺灣的校園,大致可分為大專院校與中小學兩種類型;前者因受西方學院設計的影響,校園規劃多少蘊含了人文色彩,像臺大、清大、成大、東海、中原、淡江等等,越是頂尖的大學,越強調人文的校園氛圍。
但是我們的中小學的校園又是如何呢?我們不妨回想一下自己畢業的學校,或是看看你我子女們現在的學校,校舍的配置是否千篇一律的,要不是「回」字形中間包個球場或操場,就是「工」字形、「王」字形軍營般的排列。
這樣的配置,當然是很有效率的「設計」,既經濟又好管理。尤其是「回」字形的校舍,不管幾層樓,校長或主任站在樓上的任何一點,所有師生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至於「工」字形與「王」字形的,只要師長站在某個穿堂,便能有效的監看學生的行動,包括服裝儀容。
至於同學們在這樣的學校裡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呢?不難想像,從早上進校門到下午放學,行為模式就是「教室—走廊—廁所」,「廁所—走廊—教室」之間的來回,連上下樓梯的機會都不多。想想一天七、八個鐘頭,一年近兩百天,小學六年再加中學六年,一個成長中的青春歲月,是在那樣的環境中渡過,十幾年下來,即使他的腦子裡裝滿了知識,他的心靈裡還能留下什麼?沒有靜下來單獨看看天空的地方,沒有哪個角落可以跟好朋友相處說說悄悄話。這樣的生活經驗,讓他們對環境無感,對世界失去了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