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備而來的國保憂國憂民:「你,平常在家裡,都是幹些什麼?」
猝不及防的囚徒據實相告:「釀酒。」
顯然我的回答並不讓人滿意,他們改換更加明確的問題:「你在家裡,寫些什麼?」
我在花香書香茶香酒香裡再次據實相告:「釀酒」。
真的沒有說謊,坐困忘憂花城,被囚於斯的我確實是在釀酒,寫這本《敵人是怎樣煉成的》,真真就是在釀酒。
第二年,這本書稿讓我的編輯有些迷惑,在書香茶香裡長大的臺灣人認認真真問我這樣的問題:「你怎麼可以把如此慘痛的經歷,寫得這麼好看?」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本書,其實是我用五十年生命釀出來的酒,書中所寫,是中國公益人二十幾年嘗試,苦澀致命傷痛深不可測,那是我們用生命來釀的酒,沉醉致命吸引致命,甘醇同樣深不可測。
釀平淡 為甘醇
喜歡釀酒,喜歡自己動手,將平淡釀造為甘醇。
浪跡臺灣快一年了,臺灣山好水好人好,但四處為家處處不是我的家,揮一揮手但總揮不去顛沛流離的苦澀。
52歲生日那天,與一堂釀酒課不期而遇,給自己送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生日禮物。
本來我釀酒一直用的是易碎的笨重磁壇,無處為家的遊子不敢奢想釀造,但釀酒課老師說塑膠瓶塑膠桶差強人意,也可以用。立即沖進隔壁小賣店拎回兩個塑膠桶。
「把一份柳丁汁,加上等份的水,會發生什麼變化?」——柳丁果汁本來清淡,再加上水,就更平淡。
但此情此境的平淡,被我們釀成了酒,因為除了平淡,還有糖和酵母,然後,把一切交給時間。
我自己釀酒向來跟著感覺走,大盆果汁大把加糖完全跟著感覺走,我的每一壇都味道都各不相同。但臺灣的釀酒是另一種套路,用糖度劑測甜度用量杯加水用電子稱稱糖。我不管他,趁老師轉過身去就用自己的想法大而化之,同樣也能釀出美味酒漿。
彼時人在宜蘭深溝,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心儀已久。到處化肥農藥當道食品安全堪憂,但這裡聚集了近百位友善小農,是不同于慣行農法的新農民,他們為別人提供安全的食物,也為自己共同營造了一種生活氛圍。
一周多盤桓,越留越留戀,離開深溝的時,我胸前的包裡是正在發酵期的沉甸甸的紅龍果酒,手裡提的是沉甸甸的柳丁酒,還有看不見的同樣沉甸甸的採訪收穫,這次深溝之行遇到了寶。從賴青松2000年第一次在深溝插下秧苗已經十幾年過去,彼時這裡是化肥農藥慣行農法的天下,村子裡只有老年人,他成當地僅有的青年農夫,如今這裡不僅有大量進入鄉村務農的友善小農,每一個小農都自成一體,近百小農聚集在一起,又生出了各種各校的組織形態,讓我看到了基於開放社群理念的組織組織化的可能性。我在胸前身邊的酒香陪伴下揮別深溝,隱約聽到自己生命裡有一種感覺正在發酵,這裡也許會成為「可操作的民主」第三部《沒有老大的江湖》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