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之間的價值觀羈絆，也是本片主題之一。在電影後半段，當林佳莉與母親重逢時，回想起兄妹倆的醫師父親，在唱盤上播放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此時畫面則帶出一幕幕林佳莉窺視的情節，看似單純的傳統家庭背後風雨欲來，也令乾淨明亮的交響曲綴上陰影，反差令人回味。
楊導親自操刀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則是三部電影中音樂最少的，配樂就也乾脆掛名楊德昌自己。全片僅有開頭搬家，使用巴哈大提琴無伴奏組曲第二號的前奏；後半段則使用了一段貝多芬第三號大提琴奏鳴曲第三樂章。楊德昌熱愛古典音樂眾所周知，對古典音樂也有很深刻的心得，在《青梅竹馬》所用的兩首曲子都非標題音樂，沒有「象徵式」的功能，卻在本片中難以言喻之處，成為了很強的「情境式」配樂，將悠遠的意境帶出，可見楊德昌自己的音樂直覺與感受力。
《一一》的配樂則是已有最多人討論的，在此不花太多篇幅贅述。
片首便悠揚著由楊德昌夫人彭鎧立所改編的貝多芬〈快樂頌〉，將原本四拍子的交響樂改成三拍子的室內樂小品，使得〈快樂頌〉原本所具有的象徵式意涵，有了一個微妙的轉折。而後，莉莉的大提琴練習；婷婷給婆婆彈的，略顯生硬卻寂寥的葛希文鋼琴藍調〈夏日〉；ＮＪ與大田在車上談話聆聽的貝里尼（Vincenzo Bellini）〈銀色月亮〉（“Vaga luna”）、大田在鋼琴吧彈奏的日本曲〈昂首向前走〉（上を向いて歩こう）與貝多芬《月光》奏鳴曲；胖子、婷婷相約音樂會聆聽的貝多芬第一號大提琴奏鳴曲第一樂章……等等，都同時具有高度明確的「象徵式」配樂功能，卻也都是相當稱職的「情境式」配樂。
借他人他物之口發音
楊德昌電影中對於音樂的運用，總是避免過於刻意，這與他的寫實電影哲學有關。即便是要營造情境，仍使用借用影中物件代為發聲，如《一一》中琴店裡疑似他人所彈奏的巴哈〈Ｅ小調觸技曲〉（“Toccata in E minor”）、以及莉莉做菜時看似隨意哼出的蕭士塔克維奇〈爵士組曲第二號華爾滋〉（“Waltz 2 from Jazz Suite”）等。即便在《海灘的一天》與《一一》中使用了少量的原創配樂，也盡量避免以其完全控制觀眾情緒節奏。
完美結合了「象徵式」與「情境式」配樂的楊德昌，已確實在配樂中走出了影壇中少見的路。
＊作者為音樂創作者。本文原刋《新新聞》1590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