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會遭到激進川粉闖入一事及其後續發展,在美國國內和全球各地引發了不同的反應。對台灣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被拿來和太陽花運動做比較。面對鋪天蓋地的嘲諷和批評,民進黨上下幾乎呈現一種不知如何回應的失語狀態。表面上看,民進黨正在承受歷史業報的苦果,但若從更深層的角度分析,民進黨的困窘,只不過是反映了台灣社會空有西式民主體制,但卻與西方民主價值觀極度疏離的窘境而已。
歷來關於西方國家在全世界推廣民主價值,一直有「普世論」和「特殊論」的爭辯。前者認為民主應該要有普世一致的標準,主要是以西歐或北美的發展經驗作為參照,是謂「普世價值論」,最積極擁護者是美國。而後者則認為由於每個國家的歷史文化和發展狀況不同,應該根據自身的情況而有不同的民主標準,是謂「國情特殊論」,主要的倡導者就是中共。
西方民主政治是建立在霍布斯、洛克以降西洋政治思想家對人性和權力不信任的前提之上,即「政府是必要之惡」的假設。由於人性向惡,不受限制的權力必然造成濫權,在個人層次上就是暴民,而集體則形成暴政。雖然政府對個人自由必然造成威脅,但兩相權衡之下,卻又不能沒有政府維繫秩序,否則一旦放任暴民做惡,社會進入失序狀態,對於個人自由的威脅反而更大。這也是川粉失控違法後,美國政壇不分黨派皆支持警方強力執法的基礎。
然而在中國文化裡,由於儒家認為人性向善,特別是知書達禮的有德之人必然行善舉、胸懷天下的聖君賢相必定實施善政,政府向來象徵行善與道德,因此權力越大反而越好,絕非必要之惡。所謂善政,過去是「無為」而治,主要表現在輕繇薄賦方面。近代以來西力東漸,在國家現代化的過程中,則演變成對「大有為」政府的期許,要求「外爭國權、內除國賊」,就算偶有違法侵權,乃是必要之善。
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政府如果不被信任,特別是遭到象徵道德的知識份子集體反抗的話,通常不是因為濫權,而是被認為施政不符合社會期待所致。此時如果還要再以武力壓制,除了背離行仁政的文化期許外,也會動搖執政者以德服人的自我認知。在五四運動中,抗議學生敢於衝進被指為國賊的外交官曹汝霖家中,把正在作客的章宗祥打成腦震盪,放火焚毀其房屋,事後卻並未被究責,即是一例。
無論是太陽花領袖林飛帆在媒體的追問下,以在野黨不該「去脈絡化的進行對比」來回應。或是前行政院長江宜樺認為當初太陽花占領立院之所以被容忍,是因為台灣的法治文化不夠深厚所致。從這2位具有代表性人物的認知來看,無論他們的立場多麼南轅北轍,但似乎都同意不能完全以美式的民主標準來理解太陽花運動,因而隱射了某種「特殊論」的詮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