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鐵銹地帶的罪與贖

2017-11-26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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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受害者

傑德·凡斯的家族來自東肯塔基州的山區,他們是蘇格蘭、愛爾蘭白人移民,從東岸平地來到山裡謀生,最後定居在此。這裡曾因伐木業及礦業發展出繁華小城,二十世紀初政府開始保護阿帕拉契山林木,加上煤礦業沒落,廣大居民失去工作機會,經濟及社區發展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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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二十世紀上半葉鋼鐵、汽車等工業的興起,「鄉巴佬」們移居平原地區的新興工業城市,成為大型工廠中裡的工人。他們享受到城市化的榮景,擁有了現代化的住宅、穩定的收入、水準不錯的公立學校,他們的美國夢似乎近在咫尺。

誰也不曾料到,二十世紀末,在經濟全球化的衝擊下,美國的鋼鐵和汽車等工業顯現疲態,然後紛紛離開美國,去人力成本更低的亞洲或南美開新廠。正要蛻變爲城裡人的「鄉巴佬」們,說不定在地圖上連中國在哪裡都找不到,卻被中國那些從未謀面的農民工奪去了工作機會。「鄉巴佬」們不是全球化的受益者,而是全球化的犧牲品——雖然他們與所有美國的消費者一樣,可以在沃爾瑪等超級市場裡面買到中國製造的廉價商品,但他們失去了工作,也就失去了消費能力。當然,這些懸在鄉巴佬和城裡人之間的美國勞工,境況並未糟糕到中國沿海勞動密集型工廠裡不堪壓力跳樓自殺的農民工那樣,但他們被鎖定在日漸衰敗的城市中、找不到新的工作機會、公立學校水準不斷下降、家庭破碎、暴力及毒品泛濫,由此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他們的希望逐漸破滅,並被絕望所籠罩。

這就是傑德·凡斯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的生活環境。他的母親是從山區移居城市的第二代工人子女,原本是一名優秀高中畢業生,還被選爲畢業致辭的代表,大有希望進入大學學習,卻未婚先孕、生下孩子,失去了以高等教育改變命運的契機,人生軌跡從此直線下墜。在凡斯的成長過程中,他的母親至少換了十六個男友,他至少有過五個繼父。喪失自控能力的母親,因為沉溺於藥物和毒品,失去了醫院護理師的工作,反倒成為孩子照顧的對象。像凡斯的母親這樣的人生失敗者,在其親友和鄰里之中比比皆是。外部環境的惡化和內心的崩塌,使得他們無力改變命運。更可怕的是,第三代的孩子大都憤世嫉俗,認為「我再怎麼努力也沒用」,然後自暴自棄、自取滅亡。

川普是憤怒的美國藍領白人的出口。(美聯社)
「東西兩岸的精英階層對『鄉巴佬』群體視而不見。川普是極少數體察到『鄉巴佬』的憤怒和痛苦的政治人物。」(美聯社)

東西兩岸的精英階層對「鄉巴佬」群體視而不見。他們倒是享受到全球化的好處,股票扶搖直上的矽谷高科技企業,華爾街的投資者和律師,華盛頓的政客和遊說者,好萊塢的明星,這些人「理所當然」地成為美國的「臉面」,殊不知,美國的「裡子」卻在潰敗和腐爛。川普是極少數體察到「鄉巴佬」的憤怒和痛苦的政治人物,正如他在總統就職演講中所說:「長期以來,我們國家首都的一小批人從政府獲得好處,而買單的是人民。華盛頓繁榮了,但人民卻沒有分到好處。政客發達了,但是工作流失了,工廠關閉了。既得利益集團照顧了自己,但是沒有保護我國公民。他們的勝利沒有成為你們的勝利。他們的成功沒有成為你們的成功。當他們在我們國家首都慶祝的時候,我們全國各地艱難度日的家庭卻無可慶祝。但是,擺在太多公民面前的卻是另一種現實:母親和孩子陷於市區的貧困當中,廢棄的工廠像墓碑一樣遍布全國各地,教育系統資金充足而我們年輕可愛的學生卻無法獲得知識,犯罪、幫派和毒品奪走了太多的生命,也奪走了我們國家太多未能發揮的潛力。」凡斯靠個人奮鬥以及好運氣,擺脫了「鄉巴佬」的厄運。當他躋身於從常春籐名校畢業的「高等美國人」的行列之時,也粘染上波士頓、紐約和矽谷的「政治正確」,他是共和黨人,卻沒有投票給川普;但是,他的那些仍在鐵鏽地帶等死的鄉親們,聽到川普的講話熱血沸騰、心有戚戚焉,都是川普的熱切支持者——傳統的主流媒體根本不願傾聽「鄉巴佬」們的心聲,自然不會料到川普具有如此強大的民意基礎,進而在總統選舉中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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