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殺落幕之後,魯塞薩巴吉納在盧安達待了2年,覺得難以安身,於是舉家移民比利時,一度以開計程車為業。《盧安達飯店》為他戴上「人道主義英雄」的冠冕,他四處領獎、演講之餘,對祖國的政治越來越熱衷,一方面持續批判卡加梅,一方面在海外創立「盧安達民主變革運動」(MRCD)與「盧安達民主黨」(PDR-Ihumure)兩個反對黨,後者還有一個軍事組織「民族解放陣線」(FLN),曾經在盧安達發動攻擊,造成平民傷亡。2016年,魯塞薩巴吉納宣稱要回國競選總統,但並未成行。
魯塞薩巴吉納長期流亡,擁有比利時公民權與美國永久居留權。去年8月,他應一位「牧師朋友」(盧安達逾8成人口信奉天主教或基督教)之邀,從阿拉伯聯合大公國(UAE)的杜拜(Dubai)搭包機前往蒲隆地,準備發表演講。結果飛機降落時,魯塞薩巴吉納赫然發現自己回到故鄉吉佳利——那位「牧師朋友」其實是盧安達情報官員,包機是由卡加梅政府租用。從此,魯塞薩巴吉納再也逃不出卡加梅的掌心。一年多之後,毫無懸唸的判決結果出爐,人道主義英雄成了恐怖組織首腦。
的確,《盧安達飯店》對魯塞薩巴吉納的事蹟容或有誇大溢美之嫌;的確,魯塞薩巴吉納成名之後的言行容或有不少爭議(尤其是他關於大屠殺和盧安達族群關係的見解);的確,他創立的政黨與組織龍蛇雜處,幹過一些不甚光彩的勾當;然而,要把他送上「恐怖組織首腦」的被告席,恐怕是太抬舉他,反而暴露了卡加梅政權的本質。
「犯我政權者,雖遠必誅!」
卡加梅可說是近年最受國際社會推崇的非洲領導人。長年內戰和大屠殺讓盧安達經濟崩潰,卡加梅與RPF上臺後發行新貨幣、讓匯率自由浮動、改革稅制、推動民營化,盧安達經濟逐漸恢復元氣,進而大力發展現代農業、資訊產業和會展經濟,期望到2035年成為中上收入國家。卡加梅的統治集團是圖西族精英,但能夠讓居多數的胡圖族人口雨露均霑。去年至今的新冠肺炎大流行,盧安達的抗疫成績在非洲名列前矛。
然而,經濟繁榮的交換條件是政治窒息。卡加梅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獨裁者,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眠,打壓異己從不手軟,「異己」就算逃到國外也難保人身安全。從烏幹達到南非,這幾年不斷有盧安達流亡者遭謀殺、被自殺、發生「意外」,可能是反對黨領袖,可能是新聞記者,可能是前任官員;連卡加梅的革命夥伴都不能倖免,儼然「犯我政權者,雖遠必誅!」
魯塞薩巴吉納在盧安達國內的影響力其實微不足道,但卡加梅硬是甘冒大不韙將他綁架回國,可見這位「萬年總統」有多缺乏安全感。在此同時,卡加梅猶如「黑白郎君」的行徑也再次突顯一組可能永遠沒有定論的問題:國際社會該如何對待一個政績出色的獨裁者?這樣的國家需要/能夠做什麼樣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