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論及花蓮地震中受困,甚至當時判斷可能罹難的北京來台一家五口居民時,蔡英文向大陸表達善意,「尚未尋獲的五位中國大陸旅客,我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在人道救援上,兩岸没有距離。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兩岸一起為他們祈福。」
這段話運用了她向來表達善意的一種文法,其中卻帶著她可能並不完全自覺的深層的惡意。
在她這段旨在傳達善意的表述中,明白地規定了,克服彼此距離感的場域是所謂人道場域,也就是,離開這個場域,我們就不再有關係。因此,她等於重申、鞏固或製造了彼此的距離。即使原來沒距離感的,也因為她說在這件事上可以不必有距離,於是就突然有了距離感。
比較一下幾年前她為了競選,對眷村說的一段話。她說:「眷村的文化其實是一個很難能可貴的文化,對台灣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資產,透過了解眷村文化,讓大家體會榮民不同的成長背景以及他們的感觸。」她這幾句話,是為了給予眷村文化一個在台灣社會中的地位,但她發話的對象,儼然是一個與「他們」分開的台灣社會,而她自己屬於後者,在勸台灣社會要包容。
也許,外界會覺得,這根本是她自己排斥大陸,排斥眷村的反射嘛!所以,碰到災難時,她覺得要克服自己心中這樣的排斥──起碼為了人道,要暫時克服對大陸的排斥;或為了競選與社會和諧,要暫時克服對眷村的排斥。看起來,她是跟大陸講自己的人道,跟眷村講自己的包容,動機是扮演好她作為領袖的角色。
然而,排斥大陸或排斥眷村都是政治立場,而蔡英文處處的表現,她屢次的自我克服,似乎遠遠不僅止於在政治立場方面。換言之,她並不只是在為了扮演領袖角色;也並不只是在力圖克服自己的政治立場,進而把對自己的情感壓抑,投射成台灣社會對大陸與對眷村的排斥;更並不只是在透過勸服大陸或台灣社會應該寬容,來引領自己對大陸或眷村也要在場合需要的時候,表現釋懷。
長期以來,蔡英文對外界的距離一直是話題,甚至有政敵戲謔她是「神隱小英」。不過,每當她出現在公眾場合,幾乎免不了一定要表現出某種超越距離感的姿態。
所以即使面對的不是政敵,而是她極力拉攏的選民,如勞工,她會說是自己心頭最軟的一塊。乍聽之下很溫暖,她也確實想表達善意。可是,實際上她心頭最軟的一塊,可能是蔡想想。把勞工當成蔡想想來愛護,是她所能表達的最大極致的善意。這種強烈的口頭善意,要克服的正是她自己與勞工之間莫大的距離感。
就算面對自己陣營的同志,她企圖克服自己內在孤獨的動力,也不惶多讓。記得她在出席陳菊的場合時,在大庭廣眾下表示自己對菊姐的照顧。這種事,陳菊一定希望愈低調愈好,免得引起黨內同志的妒恨。但是,蔡英文似乎有一種沒有辦法抵擋的衝動,演出了這次幕僚恐怕並沒有事先規劃的親近劇本。簡單說,在蔡英文的世界裡,連陳菊都與她之間都存在有莫大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