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二十大的不接班安排愈來愈接近,屆時全民擁戴、欣欣向榮是起碼的政治要求。於是,中共緊縮各種思想、言論、市場、出版自由。好像很嚴峻,其實,大家對這種緊縮熟悉得很,因為歷史上層出不窮,在同一代人的成長經驗中也不陌生。簡言之,又進到一個政治掛帥的循環,自己不幸再度碰上。
史上沒有任何一次政治緊縮是永久的,也不會有鬆弛是一直持續的。這與政治學家琅琅上口的「威權韌性」毫無關係,他們關心為什麼經濟發展、對外開放不能建立起強大的市民社會,打破一黨專政的局面。這基本上是問了一個自戀的問題,也就是在問,為什麼中國跟自己不一樣?
主流政治學家及其牙牙學語的跟班們,以為每個國家裡,都有一個自發的、自足的市民社會,人們為了保護自己而接受國家統治,因此國家充其量是社會的工具,社會藉由民主制度監督國家領導,防止他們喧賓奪主。
然而,當代絕大多數的國家是殖民地獨立而成,他們的疆域不是自己劃的,他們的社會因為殖民統治而被割裂、遷徙、半同化,就算排除萬難建國了,又陷入國際政治的衝突,面臨帝國的入侵。他們的所謂國家裡,只有分裂社會,哪有先於國家而存在的自發自足的社會?
所以,絕大多數的國家,是基於政治領導的號召及民眾的歸心而篳路藍縷,其深層凝聚力的來源,是領導階層與群眾共同信仰的在地宗教、歷史、文化符號,因此國家與社會出自同一個關係脈絡,並不是政治學裡後者為主人,前者為工具的主從關係。但如果不能整合在同一個脈絡裡,麻煩就大了。
其結果,把制衡的制度移植到這些國家,該進行制衡的機關往往放棄制衡,立法像是橡皮圖章,司法總是揣摩上意,但御用的議員及法官仍然樂此不疲,光榮備至,原因乃在於他們了解民心向背,跟政治領導同心同德,也和百姓一樣期待政治領導會照顧大家的福利與安全。
儒家傳統也是如此。所以就算是專制於上,中共依舊爭取民心不遺餘力。過去封建王朝主要從生活上的豐衣足食與思想上的禮儀教化爭取民心,而搜刮民脂民膏、作威作福的歷朝歷代都有。治亂興衰中起起伏伏的領導階層,從來不是百姓的工具,就算是工具,也是老天爺的工具,跟老百姓只能是一道的。
即使學會講自由主義的道理,照搬了民主制度,往往不但沒有改變固有文化,反而還嚴重破壞了領導與民眾之間的動態平衡。這個自由民主制度的前提,是國家的獨立自主,但多數殖民地的社會是分裂的,所有殖民地都在殖民母國文化下自我懷疑,而且因此捲在內部分裂與外部侵略的危機中,各種民族主義與基本教義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