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律奉獻的牧師家庭女兒
一九四五年五月八日,希特勒自殺後八天,德國宣告投降,二次大戰歐戰部分結束。
德國的幾個大城市都成為滿目瘡痍、無法辨識的廢墟。
所謂家園,此刻就是一個又一個焦黑的建築物,或者一灘碎石。德國人投降了,但也成為自己國土上的難民,在德國的東北方,他們甚且仍面臨部分蘇聯紅軍的追殺。
所有的戰爭發動都很快,結束都很難。戰爭過程中的仇恨、報復, 如水中漣漪,一波又一波,一直擴散。
德國被分割成兩塊土地,一塊是蘇聯的附庸,它有一個正式的國家名稱: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當然,它一點也不民主,我們很少人記住它的名字,只簡稱它為東德。
柏林圍牆一九六一年才建起,那一年梅克爾已經七歲了。圍牆建起的原因,正是太多東德人逃離至西德;尤其一九五三年之後。那一年東德工人大罷工,在東柏林的街頭示威遊行。他們的要求非常共產主義,提高工資,改善工作條件;另外,公平的選舉權。結果東德的共產黨政府,向他們宣布共產主義的理念不存在,但政權存在,東德宣布戒嚴並且展開軍事鎮壓。
那一場鎮壓,使得更多東德人潮前往西德。根據估計,光是一九五三年,梅克爾出生前一年, 共三十三萬一千名東德人寧願放棄所有的家園和工作,逃至西德。
凱蒂.馬頓(Kati Marton)寫的梅克爾傳如此描述梅克爾一家,如何獨特的在此歷史大遷移中,逆向而行。
梅克爾的爸爸卡斯納(這才是梅克爾原來的姓氏)牧師於一九五四年,先離開漢堡前往東德。
兩個月之後,牧師太太荷琳德才把女兒放在籃子裡。她們先上了火車,三個小時後在布蘭登堡邦的科微卓(Quitzow),和丈夫會合。
那是一場史詩之旅,沒有人想到籃子裡的孩子未來會成為德國總理,並統治德國長達十六年。而且她從政後「來自東德」的符號,從未離開她。
卡斯納一家抵達東德;最後選擇了一個小鎮滕普林(Templin), 那裡雖然是東德政府控制的一部分,但小鎮有湖泊,古老的森林,乳牛, 巨石...如童話故事般的風景。
當地有鵝卵石街道、紅磚房屋,加上湖泊、森林...梅克爾曾經在另一本傳記中說:我的童年,沒有創傷。
但這些都不是卡斯納牧師選擇逆向歷史風向,來到東德的原因。有人曾好奇問卡斯納太太:為什麼?
她的解釋:「身為基督徒牧師,我們的角色就是幫助其他基督徒。有些人為了宣揚信仰去了非洲,為什麼我們不去這個國家的另一邊呢?」
如此簡單,如此虔誠,也如此理所當然!
卡斯納夫婦除了至東德一個苦難之地傳教外,沒有任何私人理由離開漢堡。
他們抵達時,窮苦到連買嬰兒床的錢都沒有。
這位後來行事簡樸的總理睡的第一張床,是父親用板條箱做的嬰兒床。卡斯納牧師本來就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來到東德,他想與受苦無助的人在一起,東德先歷經了戰爭、戰火蹂躪、投降,再被蘇聯間接控制。他們必須在自己渴望的信仰和共產政權的無神論之中,找到可以呼吸的缺口。
生活在此,他們當然只能一直儉樸過日子,生活中只有必需品,沒有奢侈品。
卡斯納在女兒還小的時候,就教育她:犧牲和自律的價值觀。
她的父母親以生命的實踐,犧牲的選擇,給了女兒,後來成為梅克爾總理,最好的身教典範。
*作者為《文茜的世界周報》節目主持人。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文茜說世紀典範人物之二:從平凡到不平凡的-梅克爾、羅斯福夫人、杜魯門》(遠流)序言,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