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掌《文星》後,沒有任何政治行動,思想上、言論上與國民黨對著幹,戳破黨國種種謊言,國民黨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認定是《自由中國》第二 ,非除之而後快。警總「查禁」《文星》第90期 ,這是先手。第98期社論〈我們對「國法黨限」的嚴正表示〉刊出後,正式「勒令停刊」。李敖執筆的社論,副題是「以謝然之先生的作法為例 」;謝然之是國民黨四組(文工會前身)主任。事起於謝然之指控《徵信新聞報》(《中國時報》前身) 駐歐特派員劉岩為中國遊說,引發余紀忠用社論反擊,要求「謝然之交出證據來」。李敖不諱言是利用余紀忠與謝然之交鋒而「趁火打劫」,打的固是謝然之,火燒的可是「蔣家樓」,指控「一黨專政」下紊亂了「國法黨限」。文星就此被封。《自由中國》背後有胡適,《文星》老闆蕭孟能老爸蕭同茲,擔任中央社社長從中國做到台灣達18年之久,後出任國策顧問、中評委,與黨政水乳交融。《文星》遇難,當時的總統府秘書長張群暗中與黃少谷、黃杰密謀,聯手說服蔣介石;黃少谷說,蔣介石對蕭同茲,「百分之百信任 」、對蕭孟能,「半信半疑」、對李敖,「完全不信任」;在「自家人」的敵我之判下,蔣似乎願意鬆手,讓《文星》「改組」, 由蕭同茲完全負責,「改組」的人手也內定了。蔣經國卻堅決斬草除根,搜查《文星》資料庫於前,然後抓人。蕭同茲見勢頭不對,「引刀成一快」,要求蔣介石准予「停業」,以求全身而退。蔣經國對付媒體,決不手軟,封《自由中國》、封《文星》,一路下來, 始終如一。
《文星》之後,台灣20多年來為什麼沒有一本文化刊物?原因當然可以很複雜,化繁為簡的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市場與廣告的闕如,而這不但與台灣文化胃納的隘窄有關,同時受整體的政治、經濟、文化結構的影響。純文化刊物沒有賣點,有權有勢的大報社要出周刊、辦雜誌都不是小事,「輸人不輸陣」,講究門面外,編輯部組織架構必須完備,編輯、記者、攝影、校對及其他工作人員要充裕,分工較細,薪水不能在水準以下,砸重金卻很難符合成本會計。除非不計虧損,像聯合報社出版《中國論壇》,目的在網羅 / 統戰自由派知識分子。《中國論壇》的言論當然比《聯合報 》寬,但到底與國民黨一家,處處設限,不敢冒政治的風險 。舉個例子,張忠棟寫了〈胡適心目中的民主與反對黨〉,雖然民進黨已成立,雖然蔣經國已宣佈解嚴,但《中國論壇》 社長楊選堂仍不敢登,作者火速轉給《當代》刊出。當時張忠棟沒有告知原委,過世後《當代》特別為他舉辦弔唁會,楊選堂應邀致詞時透露此事並致歉,我當場表示後來我們刊出了。《中國論壇》不能、《當代》能,這就是黨、民媒體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