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過程中，她作了許多外人看得見與看不見的努力。在看得見且較重要的部分，包括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更換閣揆、讓賴清德出任行政院長；重整內閣國安團隊；與柯文哲談2018可能的合作方式；徵召長期競爭對手蘇貞昌前行政院長選新北市長、讓黨內最大派系新潮流的大姊大陳菊出任總統府秘書長等等。整個政治操作的核心概念是藉「權力分享」（power sharing）、資源釋出達成黨內整合與排除潛在競爭對手的目的。
的確，去年九月，蔡英文讓賴清德北上出任閣揆，是一個重大且正確的政治決定。蔡英文對林全的信任和依賴之深，舉國皆知。有林全在，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貫徹自己的權力意志；除非形勢比人強，林全斷無走人的可能。林全的「老藍男內閣」在台灣政治史上的出現，是一個偶然，也是胡鬧，不可能有正面的歷史評價。但，要林全單獨負起籌組老藍男內閣的所有責任是不公平、不厚道的，蔡總統要分擔的責任肯定不輕。無論如何，林全內閣上路沒多久，解決問題的能力已經不受肯定，隨後整體施政表現更是怨聲載道，但她仍視而不見；直到她在去年八月總統聲望跌到三成以下，感覺大禍臨頭之際，才終於被迫更換閣揆，賴清德北上成功救駕。這是典型的蔡氏用人風格，也是典型的「連任壓力誘導下的理性行為」。
蔡英文總統和柯文哲市長談2018的合作方式，從蔡個人2020要順利連任的利益與目標來看，是可以理解的，雖然站在黨的立場與利益上，恰不恰當是另一回事。只不過，談判過程中殺出兩個程咬金，加上民進黨政治操作失控引火上身，讓蔡柯合作意外破局，2020總統大選憑添新的變數。我曾以怪獸哥吉拉比喻無黨籍台北市長柯文哲，尤其自2017世大運崛起以後；其實，將過去兩年的柯文哲比喻成孫悟空大鬧天庭也很恰當。重點是，柯文哲不論是哥吉拉或孫悟空，代表他已經坐大，他受民眾歡迎，他不再只是當年一個誤闖政治叢林的急診室外科醫生。如今，2018台北市長選舉不論選舉結果為何，孫悟空已經不甘繼續被壓在五指山下。這個在部分民進黨人眼中「桀傲不馴、自以為是的怪醫」勢將成為蔡英文2020連任之路的最大隱憂。
總統的傲慢與謙卑是連任壓力大小的函數。連任壓力大，總統會比較謙卑；反之，連任壓力小，總統會比較傲慢。最近爭議不斷的北農總經理吳音寧獲得蔡英文總統的奧援，姑且不論吳音寧個人表現好壞對錯，蔡英文此一政治動作反映出她自覺此刻連任壓力已經減輕，可以稍稍為所欲為，何況吳音寧乃自己嫡系人馬，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她孤單被霸凌。「吳音寧爭議」看來短期內不會停止，因為她已經被藍營當成政治提款機，尤其當2018選舉熱季已經來臨的時候。蔡英文此時此刻選擇力挺吳音寧是人性之常，有黑幫大姊大的架勢；但在民主社會中，要如何讓更廣大的社會大眾信服，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台灣政治學會會長，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