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類學在世界各個角落從事不同民族文化生活方式的民族誌書寫,多少都涉及物質文化與族群藝術的領域,而物質文化與藝術的研究在人類學家之間所接受的重視程度各有不同,也未嘗完全中輟。但自從1927年美國人類學家包雅士的《原始藝術》一書對北美洲的西北印地安文化中藝術領域的系統陳述之後,人類學幾乎要到1960年代才開始對藝術進行較深入的探討。而與藝術表現有關的物之秩序與體系之探討,則在1990年代初期漸漸成為人類學研究的重要主題之一。
由於一般人將原始藝術視為「簡單、落後、較初級」的藝術表現形式,因此人類學家除了強調「原始」字義的「描述性」之外,比較傾向於以「族群藝術(ethnic art)」來稱呼非西方文化,特別是部落社會(tribal societies)的藝術表現。運用「族群(ethnic)」的字眼,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將藝術創造力視為社會文化範疇(artistic creativity as socio-cultural category)。因此深入瞭解非西方社會的族群藝術,不但有助於我們掌握人類創造力、想像力與社會文化體系的關係,也讓我們得以反省西方對「藝術」一詞所下的定義。
「原始」與「傳統」一樣,都包含時間上相對的意涵。「原始藝術(primitive art)」一詞,除了被人類學用來指稱非西方或部落的藝術(non-Western or tribal arts)之外,也是19世紀末的藝術批評術語,用來指稱「文藝復興以前,特別是14至15世紀的繪畫」。其後,由於非西方藝術日益受到重視,原始藝術一詞有了不同的指涉。
20世紀之後,歐美人士對於樸稚有力的黑人雕塑和巴伐利亞式的玻璃畫產生興趣,同時對受其影響的立體派也投注較多的注意力。藝術家們開始欣賞受到忽略的土著(原住民)和民間藝術。諸如法國的高更、德國「橋社」(The Brucke)的藝術家們,都曾對這些藝術形式崇拜備至、積極模仿,試圖在創作中再現(represent)土著(原住民)和民間藝術的風格。這個時期的「原始藝術」一詞指的是:「題材選擇和畫面處理,追求明顯的稚拙感和質樸感的原始意味」。在法國,原始藝術的風格影響了整個巴黎畫派,最明顯的影響是畢卡索被視為立體主義先驅之作的「亞維儂姑娘」(Les Demoisolles d’Avignon, 1907)。西方藝術家在民族學博物館中看到土著的原始雕刻等蒐藏品深受感動,進而試圖模仿非西方民族表現在藝術器物中的形式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