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年代的中國自由主對臺灣也發生了作用。一九五○年代臺灣的自由主義思潮,是一九四○年代思潮的直接轉移和傳布。五○年代影響最大的《自由中國》就是由國民黨和親國民黨的自由主義者所創辦,另外青年黨人經營的《民主潮》、《現代國家》也極力推動民主化。張佛泉(一九○八—一九九四)於一九五五年出版的名著《自由與人權》序中的一段話,就表現了這樣的情況:
以前我們讀英美人「無法出讓的權利」(inalienable rights)之說,輒將它輕易放過,實在並未懂得。只有當空前未有的極權統制在大陸上暴興之際,我們纔了悟英美人何以要講「無法出讓的權利」。著者於民國三十七年十二月中離平,避地來台,侘傺幽憂,不能自釋,乃下帷讀書,專心於英美人權學說及民主制度之探究。
一九五○年代的香港,更是自由知識分子的集中地,他們在政治上發展第三勢力,在文化、新聞傳播和政治論述上也非常活躍。自由主義傾向的知識分子和政治人物也有留在中國本土,與共產黨合作的。一九五七年四月中共號召大鳴大放,「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他們反應最積極,隨即在一個多月後轉向的反右鬥爭中覆滅,「言者無罪」變成罪大惡極。
剛剛我們看了余英時先生的錄影談話。他的經歷就是中國自由主義浪潮的一個例證。余先生的青少年和四、五○年代的自由主義思潮關係很密切。他從一九三七年抗戰開始,住回老家安徽潛山鄉下,到一九四六年才重回大城市,接受現代教育。從那個時候開始,無論一九五○年前在中國大陸,或一九五○至五五年在香港,主要浸潤的思潮就是五四流衍下來的自由主義。
但是我們要注意,五四自由主義傳統也有很大的限制。二十世紀前半中國最重要的政治勢力是國民黨和共產黨,這兩個都是主張專政的革命政黨,儘管在思想上表現了相當的活力,自由主義的政治空間是很小的。
至於一九四九年以後的情況,在香港,主要由於國際局勢的演變,中國自由主義的活動在六○年代後逐漸消散。諷刺的是,自由主義在香港能夠如此活躍,正是「有自由無民主」的英國殖民統治所提供的機會。事隔六十年的今天,香港的民主沒什麼實質成長,自由卻日漸弱化,前景更是黯淡。(二○二○年七月國安法實施後,則是民主被剷除,自由飽受摧殘。
在臺灣方面,主要由於黨外運動所凝聚的政治和社會力量,一九八七年戒嚴解除,一九九○年代初達成自由民主化。黨外運動社會基礎的來源包括臺灣從一九二○年代以來爭取自治與參政的傳統,以及長期對於壓制的抵抗。另外,以《自由中國》為代表的自由主義思潮也提供了資源和動力,雷震在一九六○年領導中國民主黨創黨運動,更是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