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發現七營所在地是一方形土城,視察團一行人登城北望,還隱約可以見到敵軍人形閃動。守城部隊指揮官說,前幾天敵軍還逼到城下,他們兵力單薄,不敢出擊,只能攖城自守。這樣相持了幾天,對方毫無動靜,才發覺敵軍正在挖地道。地道挖到城牆腳,恐怕就要埋炸藥炸城。守軍大為驚恐,如果城牆被炸毀,他們就無險可守了。為對付這個情況,只好急速收集石塊重物,看准疑似的目標,向下投擲,投了又投,忽然轟隆一聲,土地下陷,原來已經投中敵軍所挖掘的地道了。
當晚敵軍逃遁,守軍巡線察看,發現地道內還有敵軍人員頭部胸部被下陷的泥土壓住,仍露出腳腿,但敵軍也無力拖出,只有倉皇棄屍而去。守軍指揮官邀我父親到城外巡視,果然見到塌陷的地道泥土上的腳腿,估計前後也還有屍首被埋葬在地道內,守軍也沒有時間與人力去挖掘。
這時敵軍的槍炮聲愈來愈密集,似乎已偵查到父親一行人的到來,守軍頻頻催促視察人員回城,以免發生危險。於是匆匆結束了七營之行。守軍指揮官在父親面前曾指出,在那裡駐紮的東北軍,與紅軍是勢不兩立的,他們也早已置生死於度外,父親的觀感與之前他所聽聞的東北軍與紅軍相互有默契不交戰的說法,似乎不同。
在視察慶陽合水一帶時,父親對那個地區的情況,大為吃驚。在慶陽東邊的合水,雖是縣城,但頻年遭到戰禍,已是殘破不堪,隴畝荒蕪,盡是枯草。只有阡陌荒地,卻無農作物,人煙稀少,除了茅屋土坑之外,毫無衣物。父親眼見的景象,簡直令他難以置信。不但家無長物,甚至衣架、炊具也沒有,真不知如何過活。
有人告訴父親,以前還有匪徒的聞香隊出沒,但到那時已經無香可聞。如果有一家人燒柴火煮東西,則遠近四鄰都羡慕不已。做好的饃饃,立刻藏在屋內的土窖裡,怕匪徒來劫走。就為了這一丁點食物,還得與匪徒捉迷藏,匪來則逃,匪去則返。依靠劫餘的窖藏延續生命。這種生活已經夠苦,但若說苦中之苦,還不止此。當地政府只要見到還有人,就要催收田賦,土豪劣紳,還要剝削鄉民,鄉民求生無路,只有逃荒避賦,逼得無奈,只有投匪,靠搶劫維生。這是為什麼匪徒越剿越多的原因。
父親率領的視察團一行人來到慶陽時,發現慶陽也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古城,位踞高崗,城牆曲折蜿蜒,氣勢險要。唯一的缺點就是缺水,自古以來居民飲用的水是取自環城河,從城牆牆腳鑿洞引水入鵝池。因此鵝池也成為慶陽唯一的名勝古跡。駐守慶陽的是第一 ○六師,師長名沈克。但這個師卻不屬於東北軍的任何一軍,而是一個獨立師,以前曾是軍閥石友三的舊部。(石友三在蔣馮(玉祥)戰爭時投靠蔣介石,一九二八年他的指揮部曾火燒少林寺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