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代末期的一個場景：吳王闔閭率軍討伐越國，吳軍是百戰雄師，不久前才攻進楚國郢都，幾乎滅了楚國；越國則老王允常剛去世，兒子句踐甫即位；兩軍在檇李（今浙江嘉興市內）對上，越軍明顯居於劣勢。
越軍陣中走出一群人，排成三行走向陣前，每個人都用劍架在自己頸子上，其中一人高聲呼叫：「兩國相戰，我等犯了軍法，不敢逃避制裁，但願死在吳軍陣前！」然後，一個一個走向前，用劍割頸，自刎而死！
吳軍雖然是久經沙場的軍隊，卻幾曾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勾踐抓住這「凝結」的一刻，揮師進攻，打吳軍一個措手不及。等吳軍回過神來，陣腳已亂，於是大敗。越國大夫姑浮用矛擲向闔閭，中左足，吳軍一口氣奔逃七里，才停下來整頓，闔閭終因流血過多而死。
檇李之戰有其來龍去脈，先說「來龍」：吳王闔閭率軍伐楚，越王允長常趁吳國空虛偷襲姑蘇，此時闔閭的弟弟夫概從前線偷偷回到吳國自立為王。闔閭將楚國戰場交給伍子胥和孫武，率領大軍回國擊敗夫概，又聽說允常去世，於是揮軍伐越。再說「去脈」：闔閭的繼任者吳王夫差復仇伐越，越軍大敗，句踐忍辱投降，到姑蘇當吳王僕人三年，回國後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後，趁吳王夫差北上爭盟偷襲姑蘇。夫差為了封鎖消息，將國內派來告急的使者殺死在帳內，爭到盟主後才返國，但姑蘇已經殘破，四年後亡國，自剄而死。
句踐復國曾經是反攻大陸時期的重要教材，從小認為臥薪嘗膽過苦日子是必要的，後來台灣奇蹟造就台灣錢淹腳目，大家生活都好了，兩岸形勢也變了，不再提反攻大陸，也沒有人願意臥薪嘗膽了。時至今日，大陸的經濟比台灣更好，大陸也沒有人願意過臥薪嘗膽/只要核子不要褲子的日子。
最近金門地區卻有點緊張，中國大陸海警船連續二天駛入金門「禁限制水域」，對岸說「廈金海域是我們的內水，維護這裡的安全，是中國海警職責所在」，我方則說「大陸此舉已嚴重影響海上交通秩序及安全，為免肇生海事事故，籲請停止類似行為」。
如此情形要繼續發展嗎？繼續發展下去，難道兩岸再回到「臥薪嘗膽」的日子嗎？事態發展至此，事實上是蔡英文政府過去8年關上兩岸來往大門的結果，甚至不只是關門，以此次金門「撞船事件」的處理過程來看，海巡署的心虛表現，難免令人懷疑有故意挑釁之嫌。對照前面故事，越王允常應該知道越國非吳國之敵卻橫挑強鄰，為什麼？因為楚國刻意培植越國從後方牽制吳國，允常只是沒想到，楚國竟然不堪吳軍一擊——台灣無論如何一定不要為美國而橫挑強鄰。
事實上，美國對中國的意圖很明顯：只要中國「侵略鄰國」，他就可以號召盟友聯合制裁中國（重現八國聯軍歷史）。而他一向以台灣為優先目標，從裴洛西來台開始，到最近傳出「美軍進駐台灣」，都是要挑逗北京對台動武。然而，北京雖然加大對台灣的壓力，軍事行動似乎得寸進尺步步進逼，但一直沒有越過紅線（進入台灣領海）。美國可能對台灣當局的猶豫畏縮失望了，於是半年來大力鼓勵菲律賓在南海動作，最近更傳出要在巴丹島建立美軍基地——能引致中國對菲律賓採取行動，雖不如台灣理想，但也能達到號召「八國聯軍」的目的。
我一位老同學在群組中說，「世界局勢瞬息萬變。就像在夫差大敗勾踐之時，媒體報導會是『越國快亡了』。但是等到越軍攻破姑蘇城時，又是另外一種說法了」。這是吳越春秋對當今時勢的又一面借鑑，各方各自解讀/各自吸取教訓。事實上，前述吳越興亡的過程，對時事還能做更多借鏡，有機會再談。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