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人一但開始逃避,果真就沒完沒了。
一開始逃避自己對阿琴不該有的情慾,到頭來逃避了阿琴對自己最難推卻的情意。
他們之間不是無緣,而是緣份太深,太難切斷。以至於他錯誤的想斬斷念頭,卻牢繫更沈重的枷鎖。
然而他當時忘了問,阿琴咁有後悔,咁有甘願?
關於那天,他記得的事不多。他一心求死,渴望前往戰場,遠離臺灣、遠離故鄉。至少多受點苦,懲罰愚蠢的自己。他穿上實習兵的衣服,手上拿個大大的太陽旗,被擺在鏡頭前面,那瞬間的閃光衝擊著他。
當時他以為,這瞬間過於強烈的閃光所造成的視覺暫留,實際上就是他僅能所見的未來。過於光亮,灼燒他的眼,他忍著不讓過於敏感的眼球流下眼淚。
然而,在他恍惚一瞬,悲傷的想見自己未來,正猶如的光亮奪去視力的暗影暫留。卻在介於暗紫色、暗紅色的視覺暫留慢慢退卻時,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他看見未來。他雙眼灼痛,捨不得這景象,專注不已。他以為模糊、碎裂的未來景象,會隨著視線的恢復而看得更清楚。轉瞬間他無以清楚的明白:這模糊與碎裂已經是未來的風景最真確的樣貌了。
那不是幻覺。不是視力暫時消失的景象。那是允諾他獲得看見未來的力量,是他誠心向上天許願,希望赦免他的罪惡心思,願意自我犧牲,所換到的一瞬間的預示。
接著失去了。他不肯移動,像是把自己變成相片,惹得身邊的人都笑了。
好在他牢牢地記得其中一個畫面,他知道那是關鍵。那景象裡有個身影嬌小的女性,美麗的,和善的女性,她周圍有些人,他看不清楚,卻有種親切感。以女孩為中心的眾人,有種他不理解的歡喜。這份歡喜,使得他自顧自的悲壯心情顯得毫無意義。他想要靠近那裡。
看不清楚毋要緊,細節袂記得也毋要緊。但是他憑著直覺知曉了這件事:他將會遇上一個查某囡仔,她將會拯救他,讓他感受這種生命的歡喜。
在此之前,他要先找到她,先把她救下來,蹉跎一生的時間也值得。諸葛亮的「隆中對」與南征:《華麗的貴族時代》選摘(1)更多文章

*作者為作家,本文選自作者最新長篇小說《金月蓮》(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