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父親穿越瓦罕走廊齧雪帕米爾離開新疆,75年後,我匍匐在瓦罕走廊隘口前,親吻父親的足跡,這是我的承諾----新疆,我回來了。(請見筆者〈齧雪帕米爾,萬里行台灣〉)
在出發去新疆帕米爾之前,我從小對這個名詞的印象是,連綿不斷的高山峻嶺終年冰雪覆蓋,羊腸小徑的牧道盤旋在山峰之間,在這一整座將近3個台灣大小的「中亞屋脊」上,孕育出了天山、崑崙山、喀拉崑崙山、喜馬拉雅山和興都庫什山等巨型山脈,這是一條唐三藏西天取經走的魔道,也是父親當年逃離內戰烽火時的絕境求生之路,驚險無比啊。
此次探訪父親的離鄉之路,心情是忐忑茫然。當車子駛離喀什古城(南疆第一大城)後,沿著314國道斜向西南往高原方向一路爬升,沿路高聳筆直的白楊樹遙遠指向帕米爾,激動的情緒隨樹影往後飛逝而顯得更為期待啊。
進入山區後,車子在山谷之間沿著葉爾羌河岸上行,當駛過蜿蜒河道的大轉彎後,眼前突然冒出不可置信的高聳巨大的紅岩峽谷,接著翻過4千多公尺的山稜,跳出來的是寬闊的白沙湖景,而新疆第二高峰―公格爾九別峰(7530公尺)―的白雪倒印在湖面,我被震攝住了,原來帕米爾高原除了看不到盡頭的雪嶺荒山和礫石灘,還處處散落著純淨絕美的大河和大湖啊!
夜幕低垂時,我們抵達塔縣(全稱是「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或稱「蒲犁」/「石頭城」),隨即就飢腸轆轆地大口吃起塔吉克族最有名的氂牛火鍋。當喝下第一口濃郁鮮嫩的氂牛肉湯時,心中的思念與感慨從舌尖彈了出來:同樣從喀什到蒲犁,當年逃難的父親,可是花費時間金錢採買大量馬匹糧草,隨後強闖絕境、驚險地翻過3座冰雪覆蓋的大山,顛頗跋涉了十幾天才完成;而我們坐著休旅車,在314國道(此段亦稱「中巴友誼公路」或「喀拉崑崙公路」)上一路暢行,賞景拍照,還朝發夕至,在夕陽餘暉中閒逛商城廣場、品嘗美食。如果父親還活著,重遊舊地,不知會是怎樣地悲喜交集啊。
1949年,父親走的路線,從英吉沙到蒲犁(塔縣),現已融入塔莎古道,成為年輕人探幽的秘境,黃色路段都是柏油公路了,紅色路段還維持原有的牧道。
而當年那個山勢陡峻行進艱險的鐵列阿提達坂上,十餘里湍急水峽,如今驚險依舊,但已成為「塔莎古道」中,葉爾羌河阿爾塔什無人區段了。
至於那最為驚險的奇奇里克達坂依然還是羊腸小徑,保有原始的景觀,這條乘載了千年文明交流的牧道,目前已荒蕪且無人行走了,徒留讓人憑弔歷史的滄桑。
既然來到蒲犁,自然不能錯過著名的石頭城遺址。
漢代西域36國之中,「蒲犁國」王都所在的石頭城(中國3大石頭城之首),是當時絲路南道商貿往來的重要節點,乘載著千年來中西文明交流的輝煌,至今仍吸引中外遊客絡繹前來。我們在斷垣殘壁中,遠眺喀拉崑崙山、近觀阿拉爾濕地金草灘,還在「玄奘講經處」標示旁靜思懷古,看城牆上陽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