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讓不同種族的詞彙成為自我認同:《半透明鏡》選摘(4)

2024-10-14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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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國為清朝晚年最大規模的地方割據政權,圖為廣西梧州的太平天國紀念碑。(圖/維基百科)

太平天國為清朝晚年最大規模的地方割據政權,圖為廣西梧州的太平天國紀念碑。(圖/維基百科)

一八九五至一九一二年間,中國的民族主義者改變了中國人在歷史上受皇帝所統治的地位。並改造了某些語詞的意涵:「國語」在清代意指滿文,如今則是標準中文;「漢奸」在清代指的是假裝為帝國效力、實際上背叛帝國的漢人;如今的「漢奸」是那些真正為大清效力的漢人,主要是漢軍旗人與其後代。端方案是這些改變的象徵:他遭到憤怒群眾攻擊自己是旗人時,辯稱自己是「純正的」漢人,但未被接受。十八世紀的遺緒雖然能合理化此說法,但端方依舊難逃被殺害的命運:不論是純正漢人還是旗人,皆被認定是純正的叛徒,二十世紀的民族主義者從不吝於在八旗漢軍的後代身上貼上「種族叛徒」(race traitor)的標籤。這並非民族主義者從清朝中葉繼承而來的唯一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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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三至一九二四年,革命黨意圖推動皇室財產國有化;更重要的是,連皇帝本身也需國有化。前朝的所有人如今淪為國家的財產,代表定義尚未明確的「中國」,以其征服與占領的歷史,向日俄提出領土要求(之後有一個更好、但依舊定義不明確的「中國」在面對蘇聯與印度的邊界爭議時,採用相同的說法,以正當化武力占領西藏與對臺灣持續發表激進言論)。作為此種更大範圍挪用的一環,皇權用以產生並維持其帝國成員的概念與詞彙,在許多情況下被挪用來定義後繼國家中作為主體的「漢人」,並與「少數民族」的身分認同分開。結果導致源頭與分支之間產生新的緊張關係,至少如同乾隆轉型期一樣錯綜複雜。

乾隆朝對系譜思維的正當化與文化知識的理想化,在十九世紀成為立即性的需求;政府在與西方打交道時,屢屢遭受阻礙,此種僵化的資訊處理方式源自乾隆帝對權威的偏好,也就是皇權將普世帝國加以分類的能力凌駕科學的直接後果。中國民族主義者爭相呼告推翻皇朝、並將滿洲在中國加以根除(對多數人來說,此為一體兩面),而那些自恃為帝國成員的人群,在大清末年徘徊於到底該效忠這個垂死的皇朝,還是該脫離這個以漢人主導的國家。其反映出帝國意識形態如何影響「民族主義」與「族群」運動在帝國末年的興盛程度:在帝國治下不屬於帝國成員的人群,不管是分離主義(secessionist)、民族主義或族群運動都很薄弱;那些自稱是中亞與內亞的大清帝國成員的人群,能推升不同程度的一致且有效的民族運動。

至於漢人,帝國屬於次要的大多數,藉由與他者的相互區異來定義自己,特別是滿洲(十七世紀的角色對調)。確實,激進中國民族主義的修辭(諸如陸皓東、鄒容、章炳麟和曾經的孫逸仙),在漢人特徵的內部一致性層面上,深深依賴滿洲的歷史刻板印象。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民族主義學者與論戰者在發展其修辭時,不僅吸收了十七世紀的異議傳統,更汲取了乾隆朝的世系與原型認同的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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