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分析是把話說得比較好聽。在昆恩的論述框架下,支持川普竟是因為他們看重獨立自主的英雄氣概。但曾擔任美國有色人種促進會克拉克斯堡分會會長的吉姆.葛里芬把話講得比較直白點:「說穿了就是三大要素:墮胎、槍枝、移民。」就此而論,川普的厲害之處在於深諳上述三者就是美國政壇的三大神主牌,而川普在把它們請出來拜之際,可沒管自己講的話是否符合實情。吉姆說他曾遇到一位抱怨民主黨的鄰居,據其轉述:「鄰居說:『他們任由移民大量湧入我們這裡。』我說:『那我就問,你在西維吉尼亞每天會遇到多少個移民呢?』」事實上,該州人口中只有百分之二是移民,這比例在全美五十州裡面可說名列倒數幾名。吉姆接著表示:「我說:『也許你只有在去找醫生看診時,才會發現醫生是移民。』而醫生都住在菁華地段,所以一般人不會跟他們有所互動。結果他說:『哼,他們來這裡搶走我的工作。』我說:『他們搶了你的什麼工作?』」
遇到朋友與鄰居稱讚起川普,吉姆總是會反駁他們:「好啦,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礦工到紐約的川普大廈(Trump Tower),有沒有辦法進去。他對你們有一點敬意嗎?」但吉姆理解鄰居們會這樣病急亂投醫是有道理的。他說:「他的話術讓大家以為自己能脫胎換骨。」他非常了解這只是大家想要自欺欺人,自我麻痺的一種方式。吉姆在民間的接觸面非常廣泛,他常為了幫社區__大學招生而走訪西維吉尼亞各地。但是他愈來愈覺得川普幫這個州規劃的未來藍圖就是建立在「白人至上」與「復興煤礦業」這兩個前提上,儘管是海市蜃樓,但卻讓大家興奮不已。他說:「我鼓勵他們去社區大學學一技之長,但他們就是勸不聽。他們只想要等待煤礦業再度開缺。他們說:『川普會逆轉經濟局勢,讓我們都獲得平等的機會。』」
那個選舉年我頻繁往來於克拉克斯堡與芝加哥之間,有時候我會覺得,儘管芝加哥的黑人居民與阿帕拉契山地區的白人的確是天差地遠,但美國的政治文化卻因為他們的共同感覺而走入死胡同:他們都認為自己受到經濟低迷與歷史悠久的問題給拖累,政治體制並沒有好好照顧他們,而現有的政治機器問題叢生,最重要的是政治人物只懂得為自己謀利。
政治離美國人的真實生活已經愈來愈遠。證據呢?只要看看這個最高法院案例就好:前維吉尼亞州州長羅伯特.麥克唐納收錢辦事,還拿了金主的大批禮物,遭貪汙罪判刑確定,但卻在二〇一六年六月遭最高法院推翻判決。大法官約翰.羅伯茲(John Roberts)在判決文中寫道,那些包括勞力士錶、晚會禮服、數萬現金在內的禮物,只能說是「令人感到深惡痛絕」,但這種饋贈行為終究不算違法,因為法律對於所謂「公務行為」(o_cial acts)的定義是頗為狹隘的。關切政風問題的社運分子對麥克唐納的判決普遍大加撻伐,因為這等於也讓其他貪汙的政治人得救了。先前因為在冰箱藏有九萬美元賄款而聲名狼藉的前路易斯安那州眾議員威廉.傑佛遜(William J. Je_erson),就因為此判例而獲得無罪開釋,大大方方走出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