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比士與宏恩這些商人的生活適足以反駁托克維爾所說的「美國沒有一個階級可以像歐洲般,用『家傳』(hereditary)的財富與閒暇生活方式保留了精緻文化,同時也贊助了文學藝術。」對托克維爾言,「家傳」很重要,也因此富比士與宏恩這些人的例子無法大量複製。
托克維爾訪問美國而寫下他看法的十九世紀三○年代後,這種無法大量複製精緻文化的情況更明顯了,而此後有增無減。商業的重要性逐漸減少而製造業卻增加,於是商界有一小群人只好轉而開始接觸國外市場與海外貿易,但此時美國的經濟與心智卻逐漸走向封閉與自我滿足。當商業進入西維吉尼亞與中西部後,文化與精緻生活方式卻沒有隨之進入,人與物質移動的速度快過制度與文化,許多新商機使得企業界增加很多財富新貴,他們的文化與品味當然開始主導了社會。早先,特別是在沿海城市,地方上的貴族仕紳人多勢眾可以轉化那些新貴,但是在內陸的那些新興城市與紐約、波士頓與費城比起來像是荒地,於是新貴與在地貴族平均地融合,許多地方甚至新貴凌駕了在地貴族。像辛辛那提與列辛頓(Lexington)這樣的地方,雖然最後也成為文化中心,但是它們的影響力很小。在內陸地區,商業新貴較不用附庸風雅,或是像在波士頓般他們的小孩要靠嫁娶來提升地位。這裡一切都很新,很粗糙。
一切不只新與粗糙,同時也缺乏穩定。即使連宏恩這樣的人也免不了受到衝擊。在一八三○年代時他幾乎失去三分之二的財產,他後來重新回來做生意後,榮景已不如前。在美國的商界,很容易大起大落。交易的速度很快,各種行業分工益趨精密。過去大西洋貿易時代,船在海上時就是進出貨的空檔,商人可偷閒,但是現在新的機會與威脅不斷湧出,商人需隨時待命,不斷忙碌。因此商人不像以前般參與政治,更不涉入文化活動中了。一八五九年時英國旅行家葛拉譚(Thomas Colley Grattan)如此描述美國的年輕商人:
他們像苦力般地追逐生意,且極度熱衷政治。他們成家,且不跑宴會應酬。衣著儉樸,雖然有年輕的臉龐,但是看起來老成、精明卻憔悴。他們的態度、禮節與對話都很拘謹,不論肩膀、知識或是志向都沒有寬度。他們的身體孱弱,意志委靡,腦袋放空,只剩下賺錢的念頭而已。他們沒有常識或人文素養。一心只想著貿易、金融、法律與當地的商務資訊。藝術、科學、文學幾乎與他們無關。
與此同時,企業雜誌的文化氣氛也不見了。《杭氏企業雜誌》曾經有顯著的文學版,現在也逐漸消逝了。一八四九年後雜誌的書評部分從八頁變成了四、五頁,又變成兩頁,最後在一八七○年整個消失了。同年底雜誌與《商業金融紀事》(Commercial and Financial Chronicle)合併。《杭氏企業雜誌》是月刊,而合併後的雜誌則是週刊。因為商務的速度加快許多,在刊物最後一期發行人指出,月刊的形式已經過時了。後續的刊物因此配合趨勢編輯,但是有關人文的部分就闕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