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歲的羅大佑不太戴墨鏡了,可是,他還是抱著吉他,與歌迷站在一起,雖然有些想法不再那麼篤定,但音樂依然是信仰。
近幾年,台灣的天氣不知道是因為抽筋還是犯了什麼別的毛病,冷熱乾溼都沒法說個準,太陽本來還高高掛在那兒,一會兒卻又下起大雨。
羅大佑用力地咳嗽,像要把什麼東西,從咽喉裡挖出來那樣使勁咳。
巡迴演唱會還在繼續,6月他更要登上台北小巨蛋。但整整一個禮拜,羅大佑都被那該死的感冒搞得很不舒服,以至於連走路的步伐,看上去都沒那麼硬朗了。
漂泊37年、搬家19次 脫下招牌墨鏡歸根台灣
畢竟羅大佑已經不是37年前那個滿頭捲髮、身穿黑衣、臉上掛著墨鏡的憤怒歌手了。當年遠走他鄉,在紐約、香港、北京等地搬過19次家,四處遷徙漂泊的那個「離家的年輕人」,如今也早已回到台灣故鄉定居,成為了人夫和幼女的老爸。
就像〈光陰的故事〉那句出名的歌詞:「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無論怎麼說,他的身體、心境都不同了,羅大佑變了,包括變老,變圓滑,終究是不能像從前那樣稜角分明了。
「我女兒不受影響,她才活了幾年而已,小孩子的適應力比較強 ,可以適應這種天氣。」羅大佑咳完之後友善地微笑道。
其實他也不是真有什麼病容,只是看起來很人性、也有了年紀。
羅大佑的樣子還是像張動態的肖像畫,隨著說話而張弛的下巴,就像懸崖一樣險陡,下唇從雙頰兩側向下拉出了決絕的線條,滿嗓子沉啞枯峭的聲線,更逼著人們不得不憶起專屬於羅大佑的威嚴。
80年代的黑色旋風 醫師歌手變身華語樂壇「革命家」
上世紀80年代,他就是用這種深沉孤傲的聲音,唱出整個時代的困境與抑鬱。
那時候,羅大佑被看作一股「黑色旋風」,頂著醫師光環,他就如同一把剖開歷史的手術刀,銳利滄桑,一刀劃破了蒼白的華語歌壇。從1982年的《之乎者也》到1983年的《未來的主人翁》,羅大佑聲名大噪。
於是他被戴上了冠冕。有人說,羅大佑是個名副其實的「英雄」,是音樂圈的「切.格瓦拉」、是台灣的「巴布.迪倫」,他們還說羅大佑是個「革命家」⋯⋯是個革命家?
「我是一個革命家?天啊!我覺得那是一個矛盾。」他連忙否認這些堂皇卻空洞的稱號。
羅大佑自己比誰都清楚,什麼「革命家」之類的稱號,根本就是被趕鴨子上架的身分標籤。聲名這種東西,來易來,去難去,好的壞的都摻和在一塊。但事實上,他從前就是個徬徨好奇的青年,現在也仍是個還在矛盾的老音樂家。
眼前的羅大佑情緒顯得格外冷靜了,他只是苦笑著說:「面對矛盾,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活著就是一種矛盾,出生以來就得準備面對死亡。」與其把自己稱作「革命家」,羅大佑覺得「我就是一個逃兵,我常常這麼說,我就是逃兵!」
「英雄這種東西,或是當你被拱上某種位置,當什麼抗議歌手的位置之類的。突然之間我好像要承擔所有人的期望。其實很多話是媒體講出來,那時候沒什麼管道,大家希望你去坐那個位置,你坐了才知道自己四不像。」
「台灣是個矛盾的地方,我感覺到那種『很大的牆』在我前面。」無論是社會上的期待,或是時間及歌迷的壓力,都讓黑色墨鏡後頭的他無法承受。「那個東西是生命無法突破的點。生命要活得很慘烈,你出來的作品才會比較好?」羅大佑又乾咳了幾聲,這話像是自問自答,他沒有給答案。
文/陳亭均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今周刊 (第1168期)標(原標題:「我就是逃兵!」漂泊37年 羅大佑歸根台灣唱出《光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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