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看圖片或郵票上的台灣各地風景,台中就是以湖光水色的台中公園為代表。像我這樣生活在宜蘭的人來說,台中是台北市之外,數一數二的大都市,尤其青少年時代邂逅來宜蘭遊玩的台中女中學生,都市姑娘讓我對台中更加充滿想像與好奇。
一九一一年流亡海外的梁啟超應林獻堂之邀來台作客,在他的《臺灣雜詩》中,如此描繪「台中府」:「蕩蕩台中府,當年第一州,桑麻隨地有,城郭入天浮……。」任公所謂台中建為省城的構想,隨著劉銘傳離台而作罷。日治時代台中的城市規劃是以京都為藍本,現在台中火車站前的中區,即由「棋盤式街廓」構成。Google 地圖上台中市的對蹠點,大約是阿根廷的福爾摩沙省,或許大航海時代的葡萄牙人,只要看見風景秀麗之島嶼或海岸線,都會忘情地高喊「Formosa!」才會有那麼多的福爾摩沙。
我高中畢業後首次到台中,是為了參加大專生八週暑期軍訓。當時台中訓練中心有成功嶺、車籠埔、竹子坑三個營區。我在大里的竹子坑受訓,上的不是基本教練,就是政治課,假日與老同學相約逛台中,吃了什麼食物?早已忘了,只記得蜜豆冰。與在宜蘭常吃的蜜餞四菓冰相較,台中的蜜豆冰有西瓜、香蕉、蘋果與蜜豆,物美價廉,吃起來還有一種異鄉情調。大學畢業後至成功嶺受軍官訓練,依然有假就到處閒逛,李小龍主演的《精武門》就是此時在台中戲院看的。也不知何故,對蜜豆冰失去興趣,倒是太陽餅、一心豆干成為我的新台中意象,可惜一心已在年前「永久停業」。
受訓時期台中給我的記憶是終日晴朗的天氣,頂著豔陽打野外,揮汗出操。傍晚以後氣溫略降,看看天色似乎有山雨欲來之勢,躺在軍營床上暗自竊喜:明日若下雨,改在教室上課,可以打瞌睡、胡思亂想。等到隔日清晨,睜開眼睛,又是旭日東升的出操「好」天氣,心裡難免一陣失望。
台中服兵役最懷念晚點名後、吹熄燈號前,軍營鬱悶空氣中裊裊飄移的兩首名曲。一首是吉他伴奏的《愛的羅曼史》,這是西班牙吉他演奏家耶佩斯(Narciso Yepes)為法國導演克列蒙(René Clément)之《禁忌的遊戲》所作的曲子,並獨自演奏;另一首小提琴曲是義大利作曲家托賽里(Enrico Toselli)的《小夜曲》。戲館邊豬母會打拍,鄉下人每晚聽著,不知不覺感染了一點「軍事」的浪漫。後來看到小津安二郎的《宗方姊妹》(1950)裡,高峰秀子有雙手作勢拉小提琴,口裡哼唱《小夜曲》的畫面。
台中應像其他城鎮一樣,有出名的美食、小吃,但一時卻想不出來。以前有人推薦後火車站的三姊妹海鮮店,遍尋不著,有些飲食店也叫三姊妹,但一看就知道此三姊妹非彼三姊妹。劉克襄今年三月在臉書PO文表示,台中市內多為公家宿舍或官邸,趁著天光出門工作的勞動階層相對不多,沒有形成早上的外食習慣,因此台中的早餐文化相當「貧弱」。文章一出,網友紛紛鳴鼓而攻之,連家居台北、到台中市政府就任不過一年的陳新聞專員都秀出「手繪台中早餐地圖」,證明台中遍地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