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租屋的都是窮人,而且幾乎沒有例外(92%)都是因為未正常交租而遭法庭傳喚。他們大部分人的家庭所得,有半數花在房租上,三分之一更得把家庭所得的八成上繳給房東。在每六名出庭後遭到驅離的房客當中,只有一名馬上可以入住收容所或親友的公寓,因而不至於前途茫茫。剩下的,有些會淪為遊民,而絕大部分的人尋找不到容身之處。
在密爾瓦基最貧困的黑人社區裡,驅離已經是家常便飯,而女性遭到驅離更是見怪不怪。在這些社區中,每年平均每17名女性租屋者,就有一名會被法院判定驅離,這比例是同一群社區中男性的兩倍,更是密爾瓦基底層白人社區中女性的九倍。來自黑人社區的女性占密爾瓦基人口僅9%,但占所有被驅離的租屋者的比例卻高達三成。
如果說貧困黑人社區裡的男性生活是進出監獄,那黑人女性過的就是被驅離的日子。黑人男性照例被關,黑人女性習慣被趕。
一回生二回熟,房東習慣驅離手續、房客化名躲黑名單紀錄!
終於輪到他們,舍蓮娜跟瑞奇朝著排椅前的木桌走過去。因為驅離的案子是按照原告(房東)來分的,所以傳喚人員要先點名,看是不是舍蓮娜所有要驅離的房客都到齊了。
「希賽兒.克萊門特?」咚、咚、咚。
「派翠絲.辛克斯頓?」咚、咚、咚。
沒有出庭的派翠絲人在Cousins Sub潛艇堡服務客人,因為她既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又找不到人換班。要知道她在Cousins Sub的店長已經對她的A級輕罪(開「芭樂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對她來說,在Cousins Sub工作只有通勤這點是好處:她可以安安靜靜地坐一個小時的巴士,道路兩旁盡是磚房跟斜掛的美國國旗在飄揚。
「去她的(舍蓮娜),去她的法庭,」派翠絲後來說。「我媽有去出過庭啊,結果那個法官超沒品的。」開庭未到,代表派翠絲的「租屋人生」將以一筆驅離紀錄開場。但她對此沒想太多。「我發誓,一堆我認識的人,扣掉白人朋友不算,幾乎人人都有驅離紀錄。」派翠絲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跑去出庭,那她就不會只是損失班表跟惹毛店長而已,她還得在一票學歷比她高、法律比她懂、在法院比在家裡自在的人面前爭輸贏。當然有些其他的房客更慘,可能得跟房東的律師大眼瞪小眼。
「舍蓮娜,」有人輕輕叫了一聲。舍蓮娜轉過身,看到阿琳把頭探進400號室。
舍蓮娜走出400號室,來到外頭的走廊,接著走向將臉藏在紅色帽T裡的阿琳。「親愛的,」舍蓮娜說,「我要嘛得讓妳搬走,要嘛得把錢要回來。我說的是實話……我也有生活要過。我現在就可以拿帳單給妳看,妳看了一定會嚇到眼睛脫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