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說法。當時,漱石似乎有意將長女筆子嫁給芥川,得知芥川已有女友因而作罷。同為《新思潮》夥伴的松岡讓,開始向筆子展開情書攻勢,歷經誠摯的追求,最後勝出成為漱石的女婿。而成名較早的正米,在那以後沒能振奮起來。他的文學夥伴菊池寬,在寫作事業同樣毫無起色。
直到大正9年,菊池寬分別於《大阪每日新聞》和《東京日日新聞》連載《珍珠夫人》,這才正式闖出了名號。那時,讀者對這部小說反應熱烈,為之著迷的程度,已超過明治時期尾崎紅葉於《讀賣新聞》連載的《金色夜叉》。換句話說,菊池寬筆下創造的女主角,正是女版的《金色夜叉》。這部小說造成了轟動,形成了一股潮流,旋即被改編成舞台劇,可以說菊池寬的文學產業就此騰飛了起來。而這股氣勢和力量,發揮著重要作用。當年,追求筆子未果的久米正雄,發現了菊池寬的通俗小說獲致成功,轉念一想,亦想藉由通俗小說的載體,一掃心中的塊壘。其後,他把當年失戀的過程情節詳細地寫進《破船》這部小說,甫一出版,立刻引起熱烈閱讀,他也成了暢銷書作家。
回到菊池寬建立的文學產業上。一次,菊池寬和芥川龍之介到大阪演講,有個鐵粉藝妓專程來到他們下榻的旅館浴室窺看,興奮地指著說:「他就是作家菊池寬呢!」與菊池寬的後勢看漲相比,芥川卻遇到了挫折,他的新聞連載戛然而止了,很大原因在於,他的短篇小說的確得到知識精英的青睞,但他卻寫不出帶有娛樂性質的大眾小說。在日本作家看來,大眾小說這種取自於真實社會事件的題材,必須親訪調查和蒐集資料,以生動有趣的情節來吸引讀者,可他就是應付不來。或許,我們參考夏目漱石在評價久米正雄的作品那樣,並比較菊池寬與芥川龍之介的文學觀點,即能知道大眾小說與小眾文學之間的邊界。
例如,芥川龍之介認為,「作家的創作應當源自對於藝術的純粹感動,同時亦在顯現他的人生看法和世界觀。……凡缺少這兩種特質和精神,就稱不上藝術作家了……」這是芥川對小說創作的定義。他在自己的隨筆中,多次表達文學藝術性的重要,並且把它推到最高的位置。對此,他的《羅生門》和《枯野抄》似乎在向讀者證明,藉由他辛勤的藝術追求,他巧妙融合了「大和、漢文、西洋」的精髓於一爐。儘管芥川晚年的作品〈齒車〉,比起早年追求的文學之「美」,已轉向了對人性之「真」的深刻凝視,這些稍為變化仍然沒有離開他堅持的文學世界。如果說芥川追求文學中的「真」與「美」,菊池寬的創作觀則表現在對「善」和「道德」的呈現。他在史實傳記《恩讐の彼方に》(《超越恩仇》,1919)中,提及日本的人情義理,的確多少帶有道德說教的色彩,但他不在乎冒著這樣的風險,他試圖運用小說這個載體做出強有力的發揮。在他看來,訴諸大眾的作品(文本),首先要擺脫正統文藝規範的限制,他直接介入大眾的生命核心,而這樣必然造成藝術至上的亮度的減損,可是其反面,它的積極入世和趣味人生,相對能夠吸引更多讀者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