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後,阿公元氣大傷,沒多久就把田地租給別人了,只留一小塊種給自家用。
後來才知道,別看老阿公種田屢屢吃癟,年輕時他可是岡山地區乃至附近鄉鎮有名的「專業人士」──牽豬哥專家。「什麼叫牽豬哥?」我問阿嬤,「囡仔郎有耳沒嘴!」阿嬤不肯說,這是什麼家族祕密或很丟臉的事情嗎?纏著媽媽問個明白,「牽豬哥」原來是重要的育種專家啊,當時鄉下家家戶戶都養豬,阿公負責找到品種好的豬公帶去給需要「幫助」的母豬交配。不過,這應該不是太體面的行業。
阿公很疼弟弟,對我很普通,沒辦法,重男輕女是他們那一代的DNA。幾十年來我對阿公的另一深刻記憶是他常說:「豬不肥,肥到狗。」因為我小時常考第一名,弟弟的成績雖也不大差,但硬生生被比下去,只要聽到媽媽高興地拿我成績說嘴,阿公必然說上這一句。
如果妳阿公還在喔……
國三時,阿公走了,入殮前,他的身體被放在客廳長條板凳上,我發現有幾隻螞蟻爬上他的臉龐,忍不住用手拂開,觸摸的感覺冰冷冷。我和大人說有螞蟻喔,他們趕快拿毛巾蓋住阿公。
多年後,我帶男友回老家,他是廣東梅縣客家華僑,母語是客語,一句台語也不會講。媽媽對他印象滿好的,覺得他成熟,應該會顧家,不反對我們繼續交往,但忍不住私下說了一句:「如果妳阿公還在喔……。」
很久沒想起阿公了,選戰方酣,高雄成為決戰焦點,如果我阿公還在喔,思及此,我笑了。
*作者曾任天下文化執行副總編輯、時報出版第一編輯部總編輯。本文原刋《新新聞》1654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