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案件的「主角」,應該是原告與被告,而律師、檢察官、陪審團、法官等等,則為「配角」。法庭將決定「主角」生命的重大轉折,而「配角」或許耀眼,但不應將自我實現建構在「主角」的犧牲之上。
這是基本的法律倫理要求,但不論是真實人生或是虛構劇作,「配角」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間諜橋上的陌生人》是律師唐納文對「艾伯爾間諜案」的個人回憶錄。在這起真實的歷史事件中,唐納文從公會委派的辯護律師,以至於成為美國政府談判換囚代表,他不顧旁人眼光與懷疑,踏實的竭盡全力完成任務。
冷靜、堅持的他,在整本回憶錄中活躍有如「主角」,但也嚴守「配角」的份際。是不是因為他的拘謹,才能達成這樣的道德要求?
要找到極端的反例並不容易,但或許可以從虛構的世界來思考。連續劇《王牌大律師》(Legal High)成功塑造出「古美門研介」這個誇張的角色。古美門要錢,不喜歡談仁義,總是以超乎道德標準的方式挑戰法律天平。
古美門永遠是鏡頭前最耀眼的人。所以他是「主角」囉?
這個虛構的角色,其實是爭著做「主角」的「配角」。他的自我無限膨脹,一被戳破又會快速萎縮,一收一放之間,吸盡所有人的目光;但每個案件結束,他總是留下了某些部份給每個當事人,而他自己還是原來那個古美門。他沒有犧牲當事人來成就自己,相對還犧牲自己的可能性來成全他人。
他是「劇的主角」,但「法庭的配角」的倫理概念太強,連古美門都不得不退讓。作為「配角」,古美門的責任是將「主角」(被告或原告)托舉起來,大聲的說出他們的故事。他的丑角形象,反而讓每個當事人看來更加正經,更有合理性。
而唐納文是真實人物,有無可否認的實在經歷,從情報人、軍審官、律師,到之後的從政生涯,他用自己人生的厚實資本,力挺出「主角」艾伯爾的實在性。
因為被羈押與入監,艾伯爾的面目極度糢糊,加之半真半偽又有幾分傳說的間諜身份,觀者無法建構他的人格樣貌。但透過唐納文的陳述,艾伯爾這個無力的「主角」得以跳脫出對於間諜的成見,而成為鮮活的存在。
真的唐納文與假的古美門,都是成功的「配角」。不只成功展現了有趣的故事,也成功突顯了某種正義觀點。
唐納文處在美蘇對峙最激烈的大時代,憑自己的本事站上了衝突浪濤的頂點。他堅持一套正義觀點,但也接受其他正義主張的存在,並努力的保持平衡,取得共識。
相對於唐納文,古美門的案件看來小case許多。他表明不喜歡正義,但又在每個案件中透露出對「金錢」與「金錢以外」價值的掙扎,並總是選擇了正確的方向。他也實踐出一種個人的微型正義。
這兩位律師在成全法庭「主角」的同時,也成全了自己。他們的一舉一動證成了他們口中曾說過的,或是抵死不肯承認的那種正義。正義總是要在,否則不論是真實人生或虛構劇情,都無法產生真正的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