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書傳人陽煥宜:「他們有男字(漢字),我們有女字﹔男字在書桌上寫,女字在膝蓋上寫。」——引述自人民網
女性限定的表音文字
1982年,中國民族學者宮哲兵在湖南省江永縣進行研究,發現一份寫著不明字體的藍色布面,布面上的菱形字體筆觸纖細,這就是往後驚豔全球語言學、人類學界的特殊文字「女書」。
顧名思義,「女書」是女子專用的文字,只有點、豎、斜、弧四種筆劃,因造型奇特又被稱為「蚊型字」、「長腳字」。雖然部分字體仿照漢字,女書卻是不折不扣的表音文字,每個字都代表著江永方言的一個音,同音就使用同一個符號,因此總共只有700至1000個字。
女書的起源至今尚未定論,有學者認為可以追溯至甲骨文、金文同期的古文字變種,有人認為是明末清初才出現的文字,也有人認為起源自壯族、瑤族的編織符文。但可以確定的是,女書出現與男尊女卑的社會傳統息息相關,在過去受教育、識字都是男性才有的權利,女書就是一群被摒除於學堂之外的農村婦女,用來分享情意、記錄生命的工具。
「訴可憐」傳統 秘密文字話衷腸
除了紙筆之外,女書還會以刺繡方式寫在手帕、絲巾等女紅織物上,江永一代習俗上,女性彼此關係十分緊密,連丈夫都望塵莫及,她們從小就習慣聚在一起學習家務、針線活,同時學習用女書記錄下的江永歌謠來傳唱心事,出嫁的女性也會交換繡滿女書的手工製品來相互勉勵慰藉。
中研院民族所劉斐玟認為,女書意義不僅在於文字語言學的成就,女人利用男性不懂的符號彼此「自訴可憐」,更是女性面對社會壓迫下發展出來的驚人抵抗,正如女書傳承人何豔新曾經在紀錄片《女書回生》中表示,書寫女書的當下常常充滿苦楚,女書就是苦的文字,讀起來總不免讓人落淚。
秘密就該永遠埋葬?——女書消逝與再興
受限於古代女性的社會角色,女書作品的主題不外乎是婚姻家庭、鄉里軼事、歌謠謎語等等,由於心事都寄託在裡面,女書嚴禁傳授給男性,其實男性對於這種女孩子家的東西也毫無興趣,女性過世之後,傳統上也會將她一生書寫的女書作品統統燒燬,以免秘密流傳出去。
此外,女書只能用來表達江永土話,使用人口侷限在江永縣以及鄰近的道縣、廣西等地區,強烈的發音特色讓女書從未散播到更遠的地區,文革時代更被視作必須破除的「舊」大量毀除,文革之後,中國的教育逐漸普及,女書也慢慢喪失存在的必要性,2004年,最後一位自然的女書傳承人陽煥宜辭世,1909年出生的陽煥宜,童年及少女時代都是真正有女書陪伴的時光,現今懂得女書文字的,都是致力保存這一文化的學者與江永當地藝文人士。
如此特別而優美的女書,除了學者外還有許多人致力以各種形式保存、發揚,為李安電影《臥虎藏龍》配樂的知名作曲家譚盾,就曾花費12年的時間研究女書裡的音韻特性,創作出特有的樂曲;2011年好萊塢改編自華人作家鄺麗莎(Lisa Lee)作品《雪花與秘扇》的同名電影裡,就以女書為主軸,由中國女星李冰冰和韓國女星全智賢譜演出女人之間相互扶持、貫穿時代的深厚情誼。
古代社會裡女性的生命處處受盡牽絆,但江永地區的女性卻創造出神秘的世外桃源,在裡面少了男性的凝視,只有千年來母親、姐妹、女兒代代相傳的細瑣情感,也許陶淵明筆下的武陵漁人,撞見的正是江永女性真情對歌的身影。
參考資料
維基百科,女書。
The Guardian, The Forbidden Tongue.
人民網 〈神秘的江永女書:走進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
劉斐玟,〈書寫與歌詠的交織:女書、女歌與湖南江永婦女的雙重視維〉。臺灣人類學刊,1,1(2003):1-49。
劉斐玟,〈女書傳記書寫的歷史意涵與當代困境〉。近代中國婦女史研究,,23(2014):65-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