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攤肉商一日進貨少則一兩頭豬,多則幾十頭。若逢年節數量一定加倍。那時這些「佩刀」高手可成了大紅人。平日可能每攤賺個三顆頭,年節一攤會多了十倍收入。
手上的濃縮咖啡已盡,四十元下肚,師傅還在攤上刀起刀落忙不停。
剁頭是把整片豬頭皮,連同耳朵、鼻管、舌頭統統卸下來。卸下的舌頭連著腮幫子兩塊肉,那是好吃的嘴邊肉,等一下還需細部分切修肉。連著耳朵與鼻管的豬頭皮,通常整副交給下游肉商,還有剩下的頭骨架子,包括上顎的天梯,也就是牙齦,也是整副交貨。
阿源待過餐廚業,刀法格外細膩,修肉非常仔細。認識他之後才發現,經常光顧的南門市場肉攤,就是他的大主顧。那個肉攤的五花肉肥瘦分布均勻,修整方正漂亮,梅花肉、後腿肉的瘦肉部分特別油潤好吃,原來是因為他指定的豬隻都要壯碩肥大,平均一百六十公斤以上,較之一般肉商的一百三十公斤多了許多肥膘。一般肉商覺得多的肥膘都必須剔除,不划算,但阿源說,豬越肥瘦肉脂肪含量也越高,當然更好吃。
今天攤上有一頭特大號巨豬,一百九十幾公斤。阿源笑稱,大概是牧場主人一直捨不得才留到現在。全球穀物大漲,飼料與人事成本節節高升,牧場多半要從這個部分精打細算。現在台灣有許多科技化養豬牧場,飼料講究,除了傳統的玉米、大豆,還會加上乳酸菌、中藥、大蒜,提高豬隻健康。
剁頭師傅在攤子一頭忙著,阿源在另一頭開始修起肉,不僅修肉,還要拿噴槍燒豬毛。燒焦的豬毛黏在豬腳上,還得用刀刮乾淨。阿源剛入行時包辦所有分切粗細活兒,後來才逐漸分工出去給別人一起賺。說著說著來了另一位師傅,阿源說他是負責分切內臟的,因為不熟練粗工,所以找他做細工。
內臟師傅必須蹲在地面,從大水桶裡撈起大小腸、豬肺、豬心、氣管和一些黏膩膩的臟器,去除不能食用的筋膜,太長的切短,留有殘汙瘀血的搓洗乾淨,務必要弄得清爽。豬腰不光在餐桌上地位矜貴,在肉商這裡同樣有著非凡的身分,它自有專屬容器,泡在潔淨的水中,毋須分切即可交貨。
剁頭師傅完成阿源交代的工作後,一溜煙遊走到別攤,不一會兒又返回阿源隔壁的肉攤。這一攤主攻豬頭,攤上擺滿了豬頭,還來不及數,群聚而來的師傅三、五個已經剁聲連連,在木砧板排起「工業泰勒化」生產線,一顆頭一顆頭節奏分明有致,一分鐘就能處理好六、七頭。
我暗暗算了算獸肉區,約莫二十多攤豬肉商,而載豬人的手推車還陸陸續續不斷推進推出。這大台北地區一日所需豬肉量十分驚人。根據農委會統計,光是二○○○年全台屠消費豬隻數已經逼近八百八十萬頭,如果換算成豬隻身長,足足可以環繞台灣島一圈。二○二一年是另一回事,因為政府拍板放行美國豬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