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臺灣上演了一齣時空穿越大劇,中文的前世今生與愛恨情仇,成了整個社會關注的焦點。
上個月臺灣教育部課程審議會委員提案,將高中國文的文言文比例大幅調降,又透過網路票選,列出十篇推薦文。此舉一出,引起輿論譁然。九月十日,關鍵的高中國文課綱文言比例,表決都未過半,因此仍維持課發會草案。提案與表決過程中,整個社會輿論沸騰,兩派堅持不下,為文言文與白話文的對決搖旗吶喊。一個好的語文教育政策,不必刻意抹掉過去的記憶,不必自絕於未來的潮流,但是也不能忽略中文在世界的版圖中所佔據的位置。
反對前世古文的人說,古文比例太高,文章艱澀,無涉今生,所以應該減少閱讀。依照同樣的邏輯,數學很難,一般生活也用不到,何必學習?還有審議委員說,教授這些古文,只是「造神」洗腦,讓下一代成為古人思想的奴隸。前世只是今生的累赘夢魘,應當立即拋棄無懸念。
其實很多古文都是有理有據,批判時局,不畏威權,勸諫君主。他的發言內容,堪稱古文的對照組。造神之說,沒有論理辯證,沒有判準,也沒有依據,這樣的批判是不成立的。西方的啟蒙運動,曾經與傳入歐洲的儒家思想擦撞出思想的火花,斯賓諾莎(Spinoza)、萊布尼茲(Leibniz)、伏爾泰(Voltaire)等重要西方思想家都曾受儒家思想的影響。萊布尼茲認為,儒家的大同理想,可以補足西方社會價值不足。而斯賓諾莎,則驚訝於中國井然有序的社會,可以建立在一套無神主義的儒家思想上。所謂「造神」之說,豈不與這些思想家的見解背道而馳。國文教材中不妨放入這些西方思想家的省思,或許更能客觀地反省自己。
更有人說,何必學習古文言詞高超的技巧,令人讚嘆的詞彙,通曉古文無助於「有效溝通」。也就是說,中文的前世與今生,沒有因果關係,只是一味迷信。那麼我們來檢驗看看,何謂「有效的溝通」。以律師而言,他必須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用精準的字眼釐清疑難,用言辭與道理來說服人。古希臘亞里斯多德的雄辯術,流傳了兩千多年,在西方文化裡,直到今日沒有消失只有更加發揚光大。兩國外交、國會殿堂、商場管理、街頭叫賣、流行歌曲、親子關係,有哪一樣不需要用恰如其分的言語文字來訴諸人心?我們通用的語言難道憑空而來,不立足於古文?如果這個政府認為,我們可以不講究文字,那麼總統每次正式的發言,為何還要讀文膽撰寫的華麗文稿呢?語言承載了我們的生存、生活與文化,正是我們發展生活與文化的利器。對於自己的語言與文化精準的掌握,才能有更開闊的路可以走。然而,一個語言不是只有時間的軸面,除了文言文與白話文糾葛,我們還有語言空間的面向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