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文言文惹的禍
1月31日風傳媒登載鄧鴻源教授之作〈我們應該以哲學教育取代國文教育〉(以下稱鄧文一),前一天鄧教授在上報登有〈重點不在「如果我有一座冰箱」的作文題目瞎不瞎〉(以下稱鄧文二),二文共同點均在抨擊現今中學國文教育如何糟糕。更正確地說,是那些文言文作品,因其出自「中國的醬糠文化」,乃「專制腐敗的文章」(鄧文二),。
拜閱後既驚訝,又不驚訝。所以驚訝在於看過鄧教授若干佳美鴻文,對其用功飽學相當欽佩,卻寫出如此通篇洋溢意氣和偏見之作。尤其鄧教授是學科學出身的學者,受過嚴謹知識訓練,下筆怎會這麼輕率!所以不驚訝,類似這種批評上古文課的文章,千篇一律都透著意氣和偏見,而且對古文不過略知皮毛,卻斷然說讀古文全然無用,甚至還有人將台灣學生閱讀能力不好原因,歸咎於國文課以文言文為主所致。其人就如清朝大儒戴東原所說:「依於傳聞以擬其是,擇於眾(同溫層之)說以裁其優,出於空言以定其論,據於孤證以信其通,…失不知為不知之意」。
因而鄧教授會有「中國的醬糠文化」之說,就不足為奇了。那顯然襲自雜文作家柏楊瞎掰的「醬缸文化」。柏楊說:「夫醬缸者,腐蝕力和凝固力極強的渾沌社會也。也就是一個被奴才統治、畸形道德、個體人生觀和勢利眼主義,長期斲喪,使人類特有的靈性僵化和泯滅的渾沌社會。」這本是無知讕言,卻能騙過許多人,信以為中國古代專制腐敗,中國文化是專制腐敗文化,中國古人寫的都是專制腐敗文章。鄧教授何妨去問問你學校裡那些教文史的老師,有誰會用它來形容中國文化?其實柏楊所著、所譯的所謂史學書,錯誤百出立論荒唐,不值一看。有一種假科學之名,卻禁不起檢驗的東西謂之偽科學,柏楊之書則偽史學也。這種鬼扯話怎能信呢!
誤會中國文化致生成見,乃至給汙名化。如再有反中情結煽動,則更加厭惡中國與其一切,古文跟著連坐。這種現象五四以來就「不絕如縷」,時不時出來喊叫幾聲。彼時中國的現代學術尚未萌芽,不少人以想當然之見發宏文,筆調激越,實則所言所論禁不起學理檢驗。如今台灣卻有眾多人士拾其唾餘作為談助,徒然表現自己無知無學罷了!
古文之長幾人知?
胡適年輕時寫〈文學改良芻議〉提倡白話文而「暴得大名」,他說:「今日之文言乃是一種半死的文字。」隨即更激動表示,文言文「已不止是半死,事實已全死了……文言文的文法也是個死文字的文法。」這段驚天之說,頗有人奉為經典,引之說之信之。去年12月12日風傳媒上拙作〈也談「欲創新者,必先溫故」〉(以下稱前拙作)中,引胡適晚年說的一段話:「(《論語》用的) 是當時的活的語言。活的語言是有文法的。我的文章寫通的原因,是從《論語》、《孟子》裡讀通的。」「應該熟讀《論語》,把《論語》讀得熟透了,文章自會寫通的。」這段話可有人知?知後要不要反省、修正自己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