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坤良專欄:張愛玲、魏海敏與國光《金鎖記》

2018-07-12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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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敏、唐文華演活了曹七巧與姜季澤。(國光劇團提供)

魏海敏、唐文華演活了曹七巧與姜季澤。(國光劇團提供)

張愛玲的作品修辭簡約,但文字飽滿,具有鮮明的現代主義色彩。她的作品裡沒有寫實主義鉅細靡遺的人物描繪,卻擅用比喻、通感等手法,兩、三筆就能勾勒鮮活形象,但搬上電影、電視的平台,跟原著總有一層無以名狀的疏離與隔閡,套用魏海敏的話:「因為所有張迷都在等著看,看演員落入文字無法轉換的陷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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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如此,國光二〇〇六年改編的《金鎖記》受到相當的好評,也曾巡演國內外,近日又在台灣戲曲中心重新登台。這齣戲能受到矚目,除了張愛玲原著的加持,以及整個劇組通力合作的成果,此外,還有兩個重要因素:編導與主演。

由王安祈、趙雪君編劇、李小平導演的京劇《金鎖記》,取材張愛玲一九四三年同名的中篇小說,以及晚年重寫的長篇小說《怨女》,兩位編劇設定劇本基調不是小說意象的轉譯。整齣戲文詞生動、旋律悠美,場景或虛或實,整握了原著的精神與氛圍,又能運用小說沒有的意象與情節。

魏海敏生動地表演性格複雜的七巧。(邱坤良提供)
魏海敏生動地表演性格複雜的七巧。(國光劇團提供)

國光《金鎖記》重點放在以七巧為主軸的姜家三代命運故事,以婆婆、丈夫過世為分界,將故事分為兩個階段,展現七巧戴上黃金枷鎖後,困在自己想得的金錢與不可得的情感慾望中,一步步人格變形,「半是命運,半由自身,回首悵望來時路,無限幽憤怨難伸」,怨女成為眾人憎恨的惡女。

開場、末尾前後呼應的〈十二月花名〉小調,原來僅是《怨女》中三爺稱讚銀娣(七巧)小曲「唱得很動聽」一句話,國光《金鎖記》以這首小曲為整齣戲主導動機。

小說原著中,七巧只淡淡地對季澤說了一句:「好歹也為了你對了門親事」,國光《金鎖記》卻能敷演成一場短小精幹的好戲:大爺(伯澤)奉老太太之命,拿了三位姑娘的八字帖給三弟挑選,三弟卻要嫂子挑,大嫂說聲:「胡來」,七巧卻為季澤選了一張,他看也不看逕說:「就是她」,氣走了伯澤,大嫂也怪七巧:「三弟胡來,作嫂子的也跟著瞎起鬨」。

劇中兩場打麻將的場景也是新增橋段,一場寫實、一場寫意。這是編導的巧思,藉牌局襯托了世事多變化,各人心事各自知,各人命運各憑指尖。

右起大奶奶(劉海苑)、七巧(魏海敏)、親家母(羅慎貞)、雲妹妹(劉珈后)坐成一排,以抽象的動作打麻將。(邱坤良提供)
右起大奶奶(劉海苑)、七巧(魏海敏)、親家母(羅慎貞)、雲妹妹(劉珈后)坐成一排,以抽象的動作打麻將。(國光劇團提供)

張愛玲的《金鎖記》以月亮意象開始,《怨女》以銀娣潑辣罵街登場,國光《金鎖記》幕啓,則是詭譎闇暗的舞台,沒有「猙獰」、「反常」的月亮,純粹利用燈光營造空間氛圍、映照人物幽微心境,讓這個「沒有光」的七巧家,成為母親與子女心念中的地獄。

舞台上的姜家屋宅是唯一的空間與場景,沒有太多外在世界的描寫,但利用前後、左右的舞台切割,產生電影蒙太奇的效果,或營造空間的層次感,或對比過去與現在。當下情緒加上過去回憶,三個空間(畫面)並置舞台,起了對比作用,也強調七巧在面對婚姻時,捨棄了原可能與她建立幸福家庭的老實小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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