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決，歷史悠久的哈佛大學和北卡羅萊納大學招生計畫中、保障特定族裔就學權的「平權措施」違憲，引發美國社會熱議。在此同時，台灣開始對私立大學學生進行學費補貼，進一步切割公私立學生、貧富子弟的差距，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數日前寫了一篇瘋狂撒幣肥了誰，大概踩中了某些人的痛腳，開始追蹤還擊，指責我的態度與在監察院時的報告，前後不一。使我有不得已於言者。
監察院是合議制，監察委員有獨立調查權，但監察委員卻沒有獨立堅持己見的權力。監察院的報告未必能完全反映各個委員自有的全部想法。我在監察院時關注私立大學發展，也關注與大學生獎補助，二者並不衝突，也沒有絕對關聯。
我自始主張私立學校未必需要強調公益性與公共性。講學自由的前提下，學校在符合法定教學範圍內，只要有教學的市場，可以自行決定教學課程、教學大綱、招收員額、收費標準。目前私立中小學大致都可以在範圍限度內，自由收費，自訂課程，發展比公立中小學校，只贏不輸。為什麼私立大學不可以鬆綁 ? 講學自由與研究自由的重點，該是在大學而不是中小學吧?
我不反對國家基於政策需要，對大學進行特定的獎補助，但我一向主張，不接受獎補助的獨立學校(Independent school)政府沒有權力干預大學的教學自由。目前政府多方面的獎補助私立學校，形同軟性管制教學自由。只要不符合政府政策或是執政黨偏好，便可以縮減獎補助款。私立學校在不許自主辦學的情形下，政府獎補助款變成活命甘泉，不受管制就會資金短缺而存活困難。在生源日漸減少的情形下，尤其如此。至今如此，教育部以學生人頭數計發私校補助，補助學生的錢其實是在補助學校。不論招到的程度如何，授課素質如何。學生收得越多，補助越多。造成不計辦學成果的反淘汰機制。
學校應當許可自由辦學，學生應得充分獎助，是我對高等教育的基本看法。自由辦學是憲法所保障，誰說辦學一定要是財團法人?規定要有多少資金、多大校地，只許有錢人辦學? 有理念有想法的人，未必有條件辦學。東吳大學在台復校時，只有開封街一棟小樓，中國文化大學辦校時，張其昀先生兩袖清風。教育部規定大學校地面積標準不得少於五公頃，為達成此一標準，好些學校在外地開設分校，完全虛應故事。現今許多法令都是不洽當或是不合時宜。誠所謂，法令滋彰，盜賊多有。只有學校能自由收取適當學費，籌措相當基金，建設具有辦學特色，才能有質優果效的高級學府。
私立大學自訂學費當然會大量增加學生負擔，政府補助學生學雜費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一向主張補助大學生不分貧富，學校不分公私。對學生的補助，不發現金，一律用文教券發給學生。獎助學金額計入學生家長個人所得，依家庭收入級次納稅。文教劵只可用於抵繳學雜費、購買書籍、購買教學用具或文教藝術場所門票。
教育沒有白吃的午餐，私立大學沒有適足的經費，是沒有可能辦好的。目前一般的現實狀況，收入好的家庭就是有能力培養出上公立大學的學生，沒有能力負擔補習教育的清貧家庭的子弟，多被淪落到教學品質較差的私立大學。貧者恆貧，富者恆富，這種社會階級凝固的現象，真是對民主社會的最大諷刺。
自我標榜的政治人物應該在人民利益的事務上，多做些設想。不必尋找假設對象作任意指責。
＊作者為東吳大學法學院講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