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說。
「我一開始,是將它理解成,多少面對著自己的憂鬱。」
「真的?我沒想過是這樣解的。」
「應該不是,但我太好奇了去問了吉川老師。」
「他怎麼說?」
真珠把手摀在心口,步距零碎,鞋底揚起沙塵。額頭先緩緩向上,幾步後,又低下看著地面:「這樣,老師那時就這樣示範給我看。」
走至渡月橋的南岸,這個晚上有盂蘭盆節的放水燈,亦是五山送火之日。
時間一到,跳動的火光在人群的驚嘆中旋轉著。距離甚遠,火光的顏色微弱得像是不小心滴落瓷盤的醬汁。但僅僅把手機拿起對焦的時間,炎焰便燃燒至觀光照片裡的模樣。
「我第一次到日本時,從關西機場出來,搭上Haruka 一路就到了京都。訂的飯店在嵐山,晚上入住時只有聽到水聲,什麼都看不到。但隔天早上一醒來,走出戶外面對旅遊書裡只有小小一格照片的風景時,我嚇到了。」真珠和我坐在隔壁,草地上的露珠和在人群中的我們一同享受這時的靜鬱與謐皇。
「我那時很震驚,好吧,可能不是震驚。那天我們還去了金閣寺,就是那種第一次來京都的觀光客路線,去完金閣寺,在小巷弄迷路了一下,從北野天滿宮的後門進去。我那時就覺得,好漂亮。真的好漂亮,這整個地方。不管怎樣,我以後一定要來這裡工作。我要住在這裡。」
安靜之中,幾萬盞燈籠像是無數的飛龍在黑暗的桂川水面上飛過。松屑香味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吉川老師和師母在旁邊默默地合起雙手祝禱,盂蘭盆便是日本的中元。
「京都人不是很喜歡說,啊哪個哪個世界遺產我都沒去過呢。表現她們生活在這樣的城市多年,那些風景從小到大看也膩死了。」
日文程度遠超過我的她,在幾個月之前早已獲得吉川老師的答應,在韓國畢業後可以再回來工作坊就職。雖然心裡有底,但和家裡告知時,父母還是毫無妥協地否決了這個可能。回家,交換的期限一到,立刻回來。
「結果我住在京都要一年了,我還是好喜歡搭著公車去這些景點。我真的覺得我看不厭京都的種種,不管再怎麼膚淺,觀光客再怎麼多的地方都是。」
和真珠對比,曾經來日本找她玩的哥哥,從明年開始要在美國定居了。在亞歷桑納讀了個商學碩士,只花了一年,極有效率,和這個拖了幾年還沒辦法從藝術專科畢業的妹妹不同。家裡兩老沒人照顧,她知道至少這次沒辦法耍任何脾氣,於是寫信告知了吉川老師。
「漂亮嗎?你覺得。」
好像在信中閃躲了拒絕的理由,吉川老師在一次工作坊只剩我和他時問了我知不知道真珠出了什麼問題。我那時挺驚訝的,因為直到那個時候,在大家面前我和她都像是個私下沒交流的台灣人和韓國人。我們錯開進工作坊的時間還有離開的,在裡頭也不會交談。不是在意別人對我們的看法,單純只是覺得這個場合,兩個人一起也不會多什麼樂趣。但吉川老師卻以一種你是她最親近的人,我知道你知道的語氣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