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志成專文:哪個才是真正的「吳詠慧」?

2024-05-1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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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年半前,吳詠慧開始在《中國時報.副刊》上一篇又一篇地撰寫《哈佛瑣記》,書蟲會寫副刊文章,此乃一奇。寫得居然還蠻清暢新穎,實中透虛,虛中藏實,更是奇中之奇。哈佛之於吳詠慧,是香客心中的聖廟,也是情聖眼中的愛侶,既莊嚴肅穆、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又輕顰淺笑、宜嗔宜喜,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勾魂奪魄。虔敬和癡戀的潛流,真積力久,蓄之既厚,一旦噴薄而出,便如漫天花雨,處處留情,使哈佛園中草木瓦石,皆承恩澤。情之一字,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可化腐朽為神奇,亦可化神奇為腐朽。一九八○年夏我曾和文船山連袂造訪哈佛,所得的印象僅平平而已。哈佛近十多年來在全美各大學的排名,也不見得會在柏克萊、斯坦福之前;哈佛的校園,和柏克萊、斯坦福相比,也不能算頂頂漂亮。情人眼中的西施,若落在不相干者的眼中,卻未必具有千媚百嬌的顛倒眾生相。哈佛不是我的情人,我只是哈佛的不速之客。審美需要感情的灌注,生命的投入。無情的我,合該領略不到哈佛的極好處和極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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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哈佛瑣記》,就等於重遊哈佛。這次多了吳詠慧做導遊,只見伊一時口若懸河、舌底翻蓮,一時閉目吟哦、念念有辭,一時比手劃腳、上竄下跳……。

《瑣記》中的吳詠慧,不再是檀島時那個言語無味、傻頭傻腦的書蟲。伊變成了手持麈尾、談玄說空的魏晉高士;變成了澤畔行吟、淺斟低唱的騷人詞客;變成了在知識海洋的沙灘上拍手歡呼,一面撿拾貝殼、一面嬉戲追逐浪花的童子。吳詠慧對哈佛的款款深情,在不知不覺之中,竟消融了我對哈佛的疏離和冷漠。在伊的帶引和講解之下,我開始慢慢體味到了哈佛的各種各樣與眾不同之處。徘徊在羅伊斯、帕爾默、詹姆斯,還有桑塔亞納曾散過步的「哲人之路」,和懷海特對談,和古代各大哲神交千載,上下與天地同流,原來是如許的神怡心曠;那條漸被毒水汙化了的查理士河,在斜陽照晚、薄霧輕籠之際,原來竟會如許的楚楚可人;「大學館」牆壁的長春藤,在四季轉換中,像變色龍一般,由淡青而墨綠,由墨綠而橙黃,由橙黃而火紅,由火紅而灰白,原來也不輸柏克萊四季蔥綠的紅木林;還有那在大師授課後拍爛手掌的滋味,以及偶被大師品題時的既驚且喜,一切的一切,既遙遠又貼近,既陌生又親切,讓人心旌搖搖,熏熏然有點醉意。我申請讀博士班時,名單上沒有哈佛,我的論文導師從柏克萊被挖角到哈佛時,我也從來不曾想過要跟老師一道轉學到哈佛。世界上所有的大學中,我只愛柏克萊,我對柏克萊始終一往情深。但在讀《瑣記》之時,我的心底突然莫名其妙地爬上了一絲絲惆悵的感覺:如果到哈佛去讀個一年半載,不知是否也和在柏克萊一樣,如此的充實和如此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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