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溫不僅殺人，還會重創全球農業與經濟，從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到中國近來都發生旱災；一項最新研究顯示，過去20年間，大規模野火事件增加了1倍有餘。這場威脅全人類的氣候危機日益緊迫凶險，根本原因人盡皆知——人類自工業革命之後長期、大量製造溫室氣體，導致全球暖化；治本之道也是人盡皆知——儘快減少、甚至停止使用化石燃料。但是危機解決的前景仍然相當悲觀。
2023年第28屆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COP28）在化石燃料產國阿拉伯聯合大公國（UAE）大城杜拜（Dubai）熱鬧登場，各國政府討價還價達成一份「歷史性協議」，承諾將以「適當、有序、公平的方式」減少使用化石燃料、2050年之前做到淨零排放、2030年之前將可再生能源發電量提升至3倍、加強援助最受氣候變遷衝擊的窮國⋯⋯
但真正的重點在於：與以往一樣，這份協議對簽署國沒有法律約束力、沒有強制力、沒有獎懲機制，充其量只不過是一份「宣言」。只因為頭一遭白紙黑字寫出「化石燃料」就大剌剌貼上「歷史性」標籤，人類面對災難自我麻醉的本領與製造災難自我毀滅的本領不相上下，果然是地球35億年生命演化史上的奇葩。
氣候變遷危機在科學層面已經沒有什麼重大爭議，但在政治上仍然是燙手山芋，尤其是在具有指標意義的歐美國家，極右派與保守派勢力近年大舉挺進，對氣候變遷危機抱持懷疑甚至否定的立場，影響相關政策的制定與施行。今年6月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選舉，各國綠黨（以及自由派政黨）是最大輸家，充分顯示選民對相關議題的疲乏感。
溫室氣體排放總量僅次於中國的美國，情況更為嚴重，共和黨的反智、反科學色彩比歐洲的保守派同儕更勝一籌，長期以來黨內主流意見都是「氣候變遷是意識型態騙局，氣候政策是另類暴政、化石燃料是國家命脈。」
以佛羅里達州州長、共和黨鋒頭人物迪尚特（Ron DeSantis）為例，他在6月初透過修法大開氣候政策倒車（刪除州法規中的「氣候變遷」字眼、擴大開採與推廣使用天然氣、遏制風力發電建設）；佛州南部近來極端天氣事件（暴雨、洪水）頻傳，迪尚特勘災時特別強調「災情與氣候變遷無關」。今年總統大選勝算頗高的共和黨候選人川普（Donald Trump）則是張牙舞爪揚言，2025年1月20日他重返白宮第一天就會下令「鑽！鑽！鑽！」（drill, drill, drill!），全面擴大石油鑽探開採。同樣是「宣示」，川普的可信度恐怕遠遠高於COP28。
澳洲／英國史學家克里斯多福‧克拉克（Christopher Clark）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歷史扛鼎之作《夢遊者：1914年歐洲如何邁向戰爭之路》（The Sleepwalkers: How Europe Went to War in 1914）指出，20世紀初葉的歐洲列強領導人有如一群「夢遊者」，看不清眼前事實，遁入太虛幻境，高估自己、低估對手、錯估形勢，最終萬劫不復。今日面對全球氣候危機的各國領導階層，是否也成了一群集體走向懸崖的「夢遊者」？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專業譯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