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暉專欄:俄烏曾達成停戰意向─普京放風向吐露的俄羅斯隱患

2024-09-16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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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多國際爭議都是以類似的模糊空間暫時解決的,直到其中一方的實力忽然大幅度上升/下降,才會打破勢力平衡,最典型例子就是亞塞拜然、亞美尼亞的納卡爾諾卡拉巴赫主權爭議。由於烏克蘭武力奪回全境的可能性不大,唯一變數反而是烏克蘭能否長期控制目前佔領了的俄羅斯庫斯克地區去「交換」。但守城和突擊是兩回事,起碼俄羅斯在佔領區的焦土政策,烏軍因為盟友的道德枷鎖,就很難依樣葫蘆去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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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根據外交潛規則,當這類風向忽然可以鉅細無遺出現,往往是刻意放風的一環,讓各方有心理準備。 川普一直聲稱自己有把握當選之後「立刻」終結俄烏戰爭,是否就是根據這份草議?這一個猜想,起碼比早前這裏分析過的「龐培歐方案」接近現實。

2024年8月12日,俄羅斯總統普京主持與高級國防安全會議,討論庫斯克邊境地區局勢。 (AP)
2024年8月12日,俄羅斯總統普京主持與高級國防安全會議,討論庫斯克邊境地區局勢。 (AP)

《伊斯坦堡草議》 :被拒絕的俄羅斯底牌

俄羅斯和烏克蘭在開戰初期,一度在土耳其伊斯坦堡達成的共識,即「《伊斯坦堡草議》」,另一個值得研究的重點,就是俄羅斯在談判期間提出過哪些條件,而最終又沒有出現在草議最終版本上。這些條件可以看成是俄羅斯的底牌,而沒有出現在最終版本,又可以看作是「可犧牲」的訴求,訊息量很大。

那有甚麼俄羅斯提出的內容是明確被否決的?

首先,俄羅斯要求修改「保證國」對烏克蘭永久中立的安全保證,變成「在所有保證國一致同意的基礎下」,才給予安全保證。這類外交字眼自然不可能瞞過其他外交官,俄羅斯的意思就是化烏克蘭「一對一」與每一個保證國的安全保證承諾,變成所有保證國組成一個「委員會」,必須要全體通過才可以行動,也就是俄羅斯擁有一票否決權。

這樣的「保證」,對烏克蘭自然是毫無意義的,大概莫斯科也明白獲得同意只有兩個可能性,就是完全戰勝,或烏克蘭外交官喪失閱讀能力。

俄羅斯也曾要求烏克蘭禁絕所謂「法西斯主義、納粹主義、新納粹主義、侵略性民族主義」。這些字眼都是虛的,為了化虛為實,俄羅斯當時要求烏克蘭廢除六項與蘇聯時期歷史有關爭議的法律,否定烏克蘭右翼反蘇民族主義者,也就是俄羅斯眼中的「納粹份子」的歷史地位。

本來烏克蘭修改一些形式主義的字眼,讓俄羅斯得到方便自己大內宣的自圓其說,也不應該不能討論,畢竟這比邊境、軍隊、主權等問題彈性得多。

問題是烏克蘭研判普京所指的所謂「去納粹化」,根本就是要哲連斯基下台,將哲連斯基政權影射為「新納粹」,所以這方面就寸土不讓。這些字眼在草議的最後版本也被否決了,大概可視為普京此刻也放棄了烏克蘭「政權更迭」( regime change )這個目標,最初他也似乎是打算重新扶植已流亡的前烏克蘭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回國復辟當傀儡的。

在烏克蘭「中立」後的軍隊方面,俄羅斯堅持烏克蘭軍隊最多只能保留85,000人、342輛坦克、導彈射程為40公里,全部都是烏方提出底線的不足1/4至1/2,和此刻龐大的烏軍不可同日而語。用一個簡單的歷史概念概括,俄羅斯的想法就像對待戰敗國,烏克蘭的要求就是維持所有正規軍和戰爭期間上升了的軍力、從而變相得到比開戰前強大的軍事影響力,雙方南轅北轍得太厲害,結果就沒有在草議展現。這也可以視為俄羅斯覺得烏克蘭保留多少軍隊並非最重要戰略目的,只要沒有外國軍人、武器,俄羅斯依然不太在乎烏克蘭自身。

從這些跡象可見,起碼俄羅斯並不如開戰前那樣趾高氣揚,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實力沒有想像中強大,否則也不用作出一定妥協。不過外間觀察普遍認為持久戰有利於俄羅斯,戰爭越拖下去,俄羅斯的叫價又應該谷底回升,才顯得合理。如果開價不變,可能就反映俄羅斯內部的確有外間不為所知的隱患存在。

*作者為國際關係學者,國立中山大學臺港國際研究中心專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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