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清代錢塘人,字子才,號簡齋,英年得第,名噪翰苑,歷知溧水、沭陽、江浦及江寧等四縣,政聲頗著。丁憂歸後,稱病不出,從此辭官歸隱,時年三十九歲。因愛金陵靈秀之氣,自得隋赫德之織造園舊址,即增榮飾觀,易名為「隨園」,並長隱於此。晚年自號倉山居士、倉山叟、隨園老人,世稱隨園先生。他有一副「自嘲」聯云:「不作高官,非無福命終緣懶;難成仙佛,愛讀詩書又戀花。」誠乃其真性情之流露。在此且先從其詩文的造詣、戀「花」的程度談起,然後切入其經營的「隨園」,以及飲食的無上成就。
關於詩,袁枚曾說:「夫情生者也。有必不可解之情,而後有必不可朽之詩。」又云:「但肯尋詩便有詩,靈犀一點是吾師。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都是絕妙詞。」加上他認為:「詩有音節清脆,如雪竹冰絲,非人間凡響,皆因天性使然,非關學問。」因此,他極力反對以格律論詩、反對詩以載道、反對詩分時代門戶、反對以考據典故作詩。獨樹新幟,力主「性靈」之說,終而扭轉當時僵硬的詩風,且對後世的詩歌創作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不失為一代宗師。其詩亦妙,與趙翼、蔣士詮齊名,並稱為「江右三大家」。文章則崇尚嚴謹,注重有本,縱橫跌宕,自成一格。其他小說、雜著,如《隨園隨筆》、《新齊諧》(注:初名《子不語》)等,或包羅範圍廣泛,或「廣採遊心駭耳之事」,以致皆有可觀之處。
袁枚的戀「花」情節,不特在當時的封建社會,極為驚世駭俗,即使放在今日,亦屬大膽先進,勢將成為狗仔隊鎖定的對象、八卦的絕佳題材。因之有人評曰:「北紀(指紀昀,字曉嵐)重神怪(注:以《閱微草堂筆記》一書名世),南袁(即袁枚)務聲色。」而且這位多情種子,非只開放浪漫而已。如「鄉覓溫柔,不論是男是女」、「引誘良家婦女,蛾眉都拜門生」等行徑,就算置於現在的開放多元社會,這等「占人間豔福」的舉止,仍難為清議所容。因此,趙翼在〈甌北控辭〉謂其「雖曰風流班首,實乃名教罪人」,縱屬人身攻擊,但距事實不遠。
而使袁枚揚名立萬的,除才子詩文外,巴結好老師尹繼善與精心重建隨園兩者,都是重要因素。後兩者更讓他將「食、色,性也」發揚光大,致好味、好色之名,響徹雲霄。他自己對此,亦從不避諱,大膽提出「人欲當處即是天理」的主張,其見識與勇氣,令人歎為觀止。
話說袁枚「既滿腰纏,即辭手版」後,正值「好平章肴饌之事」的尹繼善,開府江南,擔任兩江總督。袁枚出其門下,加上趣味相投,遂為座上雅客,出入督署,穿堂入室,了無禁忌,而且詩文唱和,韻句頻傳。袁枚曾至江北收稻租歸,飲於督署,酒闌更深,尚與尹府諸公子歡談,尹公便自後堂傳出一箋云:「山人在外初回家,姬必多相憶,盍早歸乎!」袁枚於是援筆題一詩於箋後,詩云:「夜深手札出深閨,勸我新歸應早回;自笑公門懶桃李,五更結子要風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