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在國內外都並非主食,在世界各地卻總有老店存在,甚至經營上百年,真是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或許就因為來此的都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想在忙碌的日子中留下一杯咖啡的餘裕。
我在人生中第一次和咖啡接觸,大約在一九八六年左右,當時自己還是個三年級的國中學生,臺灣仍處在第一波咖啡的時代,國際連鎖咖啡店和精品莊園咖啡都還沒出現。某天下午,母親不知被哪位阿姨帶去臺北辛亥路上的農產超市、一間名為「香蒂咖啡」的店嚐鮮。當時見老闆表演一手維也納咖啡,她喝完一轉身就變成咖啡狂熱者,當場買了一套賽風壺、酒精燈、咖啡豆回家。當天晚上在餐桌上現學現賣,煮了咖啡給全家喝。
她先在咖啡杯底撒上一層薄糖,接著倒入煮好的熱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兩杓鮮奶油在表面,然後嚴格規定大家要像咖啡店老闆交代的喝法,絕對不能用湯匙攪拌,直接和著上層的冰鮮奶油和下層的熱咖啡一起入口。不知是否因為從來不曾喝過咖啡的緣故,還是當時全家體質太老土,那一夜喝完咖啡後,全家人連續失眠了兩夜沒人能闔上眼,我還因為火氣大流了鼻血。母親的咖啡狂熱,就在兩夜無眠中宣告結束。那個賽風壺只用過一次就被收進櫥櫃裡。
多年後,我們搬離了老家,賽風壺連同發黃完整的包裝盒也一起被帶走,至今還安然躺在我的倉庫中。至今問起此事,母親仍歷歷在目,記得那間咖啡店老闆姓張。
高中時期,長達一年的時間,我每週一至週五早上都得去一間父親初中時也就讀過、名為美爾頓的英語學校上課。學校是一棟位在臺北濟南路和新生南路口的7樓建築,現今已經拆除了。那時,光華橋還在,光華商場就在橋下。每天早上我搭公車在對面下車,紅綠燈旁剛好就是老樹咖啡的臺北店,咖啡店深色的玻璃隱約透望著客人坐著皮椅、看報紙喝咖啡的氣派模樣,讓我第一次對大人去的咖啡店感到好奇。幾年前被臺中友人S君帶去平等街上一間她最鍾愛的咖啡店,才知道原來老樹咖啡的總店在臺中。除了布置上的小細節,臺中和臺北3間店的氣氛大致一樣。要說三間老樹咖啡中自己最喜歡的一家,是臺中平等街這間,光是門口矗立的參天大樹就充滿店名意境。來這裡喝咖啡,我最喜歡點「巧克力吐司」。店家將厚吐司塗上牛油再烤過,等切3份,然後再擠上鮮奶油和巧克力醬,一股老派華麗的畫面好對我的胃口。
有一回,我在店裡遇見老闆娘,聽她一說才知道,這間老平房是日治時期留下來的,1978年他們因為門口的老樹而買下這裡當店面,那兩株樹就一直都是他們在照顧。兩株一大一小,原以為小株的會死掉還擔心著,想不到隨著時間挺拔茂盛的這株枝葉竟然伸展出來扶持瘦小的這株,連長根都包覆過去。它們就像一對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