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濟困境向政治爭議延燒,矛頭直指「最高領導」
因此伊朗最新登場的示威者似乎以年輕的勞工階層居多,與2009年「綠色運動」的中產階級、社會菁英、大學生當家很不一樣,訴求也聚焦經濟而非政治。然而保守派「民氣可用」的盤算似乎太過樂觀,隨著示威從馬什哈德蔓延到各個大城,群眾的訴求不再侷限於民生經濟,街頭傳出「處死獨裁者!」「老天保佑禮薩汗(Reza Shah)!」的吶喊。「獨裁者」直指最高領袖哈米尼,「禮薩汗」的兒子就是被何梅尼推翻的巴勒維國王(Mohammad Reza Pahlavi),示威者的憤恨不滿可見一斑。
另一項讓西方國家高度關注的示威訴求,則是伊朗近年的對外擴張。從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政治鬥爭、敘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對戰叛軍、葉門胡塞組織(Houthis)推翻政府、伊拉克政府清剿伊斯蘭國(IS),近年伊朗在中東地區我武維揚,以什葉派宗主國之姿與遜尼派領頭羊鬥得不亦樂乎,但是也付出高昂的財政代價,對比伊朗民生凋敝的國內現況,不難想見為何會有示威者高喊:「不是加薩、不是黎巴嫩,我只願意為伊朗犧牲!」
儘管出現政治變奏,這場示威景象仍然相當混亂,沒有一個領導的架構,也欠缺明確的理念主軸與要求,但是靠著Telegram與Instagram等社群APP(臉書與推特早已被禁)呼朋引伴、遍地開花。保守派在「失控」之後翻臉,發出強硬警告,並且歸咎於敵人──也就是美國──搧風點火,川普總統不用大腦、胡亂嗆聲的推特(Twitter)推文也被拿來當呈堂證供。
改革派則從一開始就狀況外,至今沒有任何一位領導人出面聲援,顯然無意將這場示威「據為己有」。作為示威之初被抗議頭號對象的魯哈尼更是尷尬,一方面要肯定人民有表達意見的自由,一方面要修改引發民怨的政策方向。
政治社會高壓鉗制、經濟民生匱乏凋敝,最具顛覆性的組合
這場沒有領導、沒有主軸的大示威「先天失調」,雖然散布區域廣,但各大城市上街頭的人數頂多也就數千人,遠遠不到「動搖國本」的地步。警方在全國逮捕了數百人,精銳的伊朗革命衛隊(IRGC)出動彈壓,教士階層也發動支持政府的群眾「反示威」。到了跨年後的1月4日,大示威已是強弩之末,IRGC司令賈法里(Ali Jafari)更宣稱平亂大功告成。
雖說本來就沒有什麼人預期德黑蘭當局將搖搖欲墜,或者伊朗獨具一格的神權體制將面臨生存威脅,但大示威仍然投下短期內難以消散的陰影:示威抗議不再侷限於中產階級、社會菁英與大學生;川普政府勢必會藉此重新強化制裁,甚至撕毀2015年核子協議;伊朗的兩大世仇沙烏地阿拉伯與以色列則虎視眈眈,企圖大幅削弱伊朗的影響力。對於伊朗這個在中東地區舉足輕重的國家,政治社會高壓鉗制加上經濟民生匱乏凋敝,顯然是最具顛覆性的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