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是當今最顯赫的國際政治理論概念之一,大概可以和亨廷頓的「文明衝突」、法蘭西斯•福山的「歷史的終結」一齊,構成三個由美國政治學者提出、對國際輿論產生深遠影響的當代國際政治概念。
如何看待「歷史的終結」、「文明衝突」,以及「修昔底德陷阱」
筆者對此三個國際政治概念的態度如下:
對「歷史的終結」,基本上肯定,這在去年刊出的《放棄目標:拜登對中格局的戰略危機》文首作了簡述;
對「文明衝突」則有所保留,理由之一是,輿論普遍視「九一一事件」為「文明衝突」理論的最佳證明,但筆者認為「九一一事件」的實質是「衝突手段」的衝突,亦即(西方的)「文明抗衡」VS(極端伊斯蘭的)「恐怖主義」,而非西方與伊斯蘭這兩種文明體系本身的衝突。沒了恐怖主義,在當今世界,西方與伊斯蘭之間的文明「衝突」經常似有若無。君不見,在歐美,因為「政治正確」,主流社會對伊斯蘭的「入侵」極盡忍讓;歐美為新疆伊斯蘭的維吾爾族人權幹上中共,這豈非是西方在「文明聲援」伊斯蘭,是對「文明衝突」的反諷?還有西方左派的支持巴勒斯坦/抨擊以色列;美國民主黨政府在中東的「以巴衝突」中並不全然袒護以色列;以及,美國與極端保守的伊斯蘭國家沙烏地阿拉伯的良好關係,等等,都顯示出,美國/西方與伊斯蘭世界之間,像美伊(朗)對立那樣的「文明衝突」幾乎是特例,更多的,是上述群例的「文明和諧」。
但對「修昔底德陷阱」,筆者基本上否定之,甚至認為它是個「鬼話」,幾乎一問世即淪為中共的「大外宣」兼「大內宣」,在國際間為中共張目,起到擾亂世人思維的很壞作用。
何謂「修昔底德陷阱」
「修昔底德」是古希臘身兼軍事將領的歷史學家,他的傳世名著《伯羅奔尼撒戰爭史》記述了公元前四世紀發生在古希臘的斯巴達城邦和雅典城邦之間的「伯羅奔尼撒戰爭」。斯巴達位於伯羅奔尼撒半島,是當時的「既有強權」,雅典位於伯羅奔尼撒東北方的阿提卡平原,相對於斯巴達,是當時的「新興強權」。修昔底德認為,斯巴達和雅典之間的戰爭不可避免,因為雅典作為「新興強權」威脅到斯巴達這個「守成強權」,令其坐立難安,他如此寫道:「雅典的崛起和斯巴達深植內心的恐懼導致戰爭不可避免」(It was the rise of Athens and the fear that this instilled in Sparta that made war inevitable)。修昔底德的這句經典話語實際上奠定了一條古典國際關係定律:一旦「新強權」威脅到「舊強權」,雙方的衝突很可能導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