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李登輝總統之間其實早有默契,就是如果他當行政院長,「教改會」的決議自然而然能透過「教改推動委員會」執行。君不見,他自1995年10月開始與執行秘書曾憲政一起到各縣市,共舉辦二十四場「教育改革巡迴開講」(所謂「教改下鄉」),著眼就在「養望」。之前他的論調則是:「我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只要有資料放在面前,就會作出正確的判斷。」換言之,並沒有必要下鄉!
1996年春,曾憲政曾經打電話給劉源俊等人,徵詢對李遠哲擔任行政院長的意見。而當時的交通部長劉兆玄因高鐵問題受立委質詢,氣得曾想辭官,卻當即接到李遠哲從美國打來的電話,請他稍安勿躁。李先生,您應該還記得那通電話吧?
李遠哲這時未當上行政院長,絕不是因為「我是做科學工作的」,關鍵在於當時行政院長的任命須得到立法院半數以上的同意;立法院裡國民黨的委員占多數,而他不願加入國民黨!李登輝情非得已,只好暫請連戰副總統仍兼行政院長,同時費九牛二虎之力,於1997年的6、7月間的第三屆國民大會第二次會議裡,推動修憲通過了廢除「閣揆同意權」。這時,「教改會」已結束半年多,「教改推動小組」即將成立;李登輝於是請李遠哲到家中,還邀張榮發、蕭萬長等五、六人作陪,一同再遊說他接行政院院長,不想他卻托辭拒絕。李登輝是對李遠哲的反覆極不諒解,才與他決裂;哪裡是「啊!驚某,無路用啦!」那麼簡單?而李遠哲把1996年與1997年的兩樁事硬扯在一起,更是在混淆視聽!
且再回顧他在2000年3月18日總統大選前的表現:他先於3月5日發表〈跨越斷層——掌握臺灣未來關鍵的五年〉演說(「臺灣正走在往上提升或向下沉淪的抉擇點上。」那句名言就出於其中),內容包括了學術研究、教育改革、企業發展、兩岸關係與環境保護等種種面向,都屬行政院的權責。接著他開始主導成立總統競選人陳水扁的「國政顧問團」,再於14日宣布「決定辭去中央研究院院長的職位」。他真「不願意當行政院長」?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孰料在3月29日的國政顧問團第二次會議裡,他竟推薦了與自己毫不搭界的唐飛擔任行政院長;翌日說是「想通了」,銷假回中研院繼續擔任院長。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原來興沖沖的李遠哲未曾料到,美國支持的閣揆竟是出身空軍、以思想開放與西化著稱的國防部長;而他則因著眼拓展中研院,反對在南港設飛彈基地,不獲青睞。
教育者,百年樹人之業也;學術者,千年立國之基也;教育改革者,一時興廢之政治也。教育需要與時俱進,但須有高明的政治運作引導;從事教育改革,就要認識它是政治而勇於承擔。然若從事教育與學術,則必須超然於政治之外,才能立功立言。李遠哲想藉諾貝爾之光環而兼領教育、學術與政治,《道德經》說得明白:「企者不立,跨者不行。」又何況想領導教育、學術、政治中之任何其一,都須「言顧行,行顧言」;言行率爾,滋生訾議乃是必然。
《中庸》曰:「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李遠哲先生,您若不諉過卸責,坦誠以對國人,才可望得到社會的肯定,甚或原宥所曾犯下的錯誤。
*作者為諄筆群主筆